温特顿领。
雪原。
白天。
……
商队缓慢地前进着,前往白狼城的道路现在被积雪覆盖,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穿着羊毛大衣,戴着圆毡帽的辛巴达让一匹老马走在最前面,驯犀人呜咽呜咽地吹着能命令巨犀兽的旋律。
商队的末端有个骑着灰色小驴子的小矮子,正是小法师,他之前的那身褐色麻布旅行长袍已经换去,现在的他身穿深蓝色天鹅绒长袍,他的袖口折了一道,翻出了里面的羊绒内里,金色的流苏点缀着白色的领子。
小法师苍白色的头发修了一下,不再是以前乱糟糟的及肩长发,黑色的眼睛跳动着期待的光芒。
白雪已经教过他了,不是吗?怎样让森林里的动物知道他是老虎。
衣服是彰显自己实力的最简单做法,奢华的打扮足以震慑一些胆小的宵小之徒了。
仅仅用三枚矮人金币从商人辛巴达那里换来的两套奢华服装,就让商队里不少人的态度恭敬了许多。
之前他在配合白雪“审问”哈罗德时露过一手小火苗来假装测谎法术,但无疑,小火苗并不比这身华丽的袍子更能让商队的其他人敬畏他。
可是,告诉了小法师怎样去当老虎的人却一直没回到他身边。
距离上次的争吵已经过去五天了,足足五天过去了,白雪依旧没有回到小法师身边。
“罗伯特先生,白雪应该在今天回来了吧”,小法师抱着罗伯特,期待地说:
“你说我的第一句话该是什么?”
自从白雪现在不戴在他的头顶上后,小法师就没再让罗伯特站在他头顶,而是抱在了怀里。
“白雪应该在昨晚回来的”,小法师扁着嘴说道,“普通的鹰飞到边境需要两天,飞回来找到我们需要三天半,但白雪很强大的,所以四天就能完成路程,她说她只是看一眼,看一眼很快的呀,为什么还不回来呢,那就算她看多几眼吧。”
“今天总能回来了吧!”小法师用拇指摸着怀里罗伯特的脑袋,他老是觉得罗伯特好像没那么精神了,灰色的小驴好像也不是那么活泼了。
“嘿!白雪,你回来啦!”
小法师开始自言自语。
“不行,白雪肯定就能看出来其实我在想她,不行,嘿!白雪,你有没有受伤?”
“虽然第一句话就是关心对方挺正常的,但是白雪会不会觉得我看不起她呢?问她有没有受伤她会不会觉得我看不起她呢?”
小法师揪着罗伯特长长的尾羽,忽然有了个想法。
“唉呀,白雪,你不在的日子里,罗伯特一直吵着要见你呢!”
小法师眼睛发亮,他的耳朵竖了起来:
“完美!嗨呀!白雪,你不在的日子里,罗伯特先生一直吵着要见你呢!是不是这样的呀,罗伯特先生?”
小法师用双手举起罗伯特,平放在眼前,用脸狠狠地摩擦着罗伯特,“是不是呀!罗伯特先生,你是不是吵着要见白雪呀!”
“嘎(。-`ω′-。)”
事实上从五天前开始,这个小矮子就一直在这样发神经,罗伯特已经习惯了他突然把自己举起来摸个不停。
罗伯特举起右爪,这只白鹦鹉快速地挠了几下自己的脑袋,又转过头,咬住自己的尾羽,使劲理到最后。
罗伯特根本不担心白雪,在它的眼里,白雪天下第一强,它罗伯特就是天下第三强。至于天下第二强嘛,自然是那天它在白雪森林里看到的那个人咯。
“嘎嘎(-`ω′-)~”
(你应该问白雪,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也是正常人会问的问题,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燃起了烽火?
帝国已经很久没燃起过边境烽火了,自五天以来,北方所有人都在关心那里,第一封急报也从白狼城冈萨雷斯出发,由信鹰携带,送往了帝都。
许多的骑手逆着这支商队而行,有时会停下一拨背后竖着旗子的骑手,这是领地治安官,用马鞭指着商队里的一个独眼老马夫,说道:
“最近北地发生多起神奇力量凶杀案,死者有一半是老人,看好你们的老马夫,有情况就到最近的镇子去,不要犹豫。”
商队首领辛巴达在硬泥地里向治安官通报了巨人来袭的消息,治安官表示他们早已经在追查这只巨人。
“它远离人类聚居地,大雪掩埋了它的足迹,狂风让猎犬无法准确地判断气味来源,也让驯鹰无法随时升上天空,北边出了狼烟,追查它不是最重要的事了,你们自己多加注意。”
辛巴达便凑了上去,小法师留意到他偷偷塞给这位领地治安官一枚亮闪闪的金币,治安官朝身后的同僚们笑了笑,低下身子,说道:
“估计只是小冲突,每十年总要来这么一两起,你不用担心。”
领地治安官的声音不大,他并没有掩饰过多,足以让旁边的人也听到了。
说完话后,这些骑手便直起了腰,用力一夹马肚,马匹便踏踏踏地远离了这支商队,只有他们身后的深蓝色披风留在众人视野里。
商队现在在厚厚的积雪覆盖的小路上行走,官道是扫除了积雪了的,但战时不允许非官方的大队人马使用,以免耽搁可能的军情。
虽然温特顿领还没有把战备状态提升自战时状态。
但在昨天,商人辛巴达主动选择了这条积雪深盖小路,官道留给了帝国不断开拨的,越来越频繁的一股股士兵。
奇怪的是,即使这几天已经有不少波人数不一的军官、骑手、步兵、征召民兵、民夫、全副戎装的领地治安官、粮草运输部队经过了这支商队,逆向而行,但商队里的气氛并不算太糟糕,没有人因为那燃起的烽火而忐忑不安。
商队里,年轻人正在交头接耳,讨论着他们会不会被征召,要是上了战场,他们会砍下多少个矮人的脑袋。这些年轻人不懂燃起的烽火意味着什么。
年纪稍微大点的,则大声地拿着矮人的身高,女矮人的胡子开些粗俗不堪的下流笑话,他们没经历过战争,却也稍微了解战争,因为他们的父母是经历过战争的。
只有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头儿不一样,他面色阴沉,翻吊着一只独眼,抽搐着如开裂的旱地的丑脸。
这几天他的脾气变得很暴躁,他是商队的马夫,负责照料商队的马儿,小法师不知道他的名字,大家都叫他“老独眼”。
哈罗德则融进了商队,他迅速地和商队里的年轻人打成一片,而年长一些的护卫也喜欢这个嘴巴很甜的年轻人。
商人辛巴达把哈罗德交给“老独眼”,让哈罗德给那个老头打下手,因为老头需要照料全商队的马,却没有更多的马夫。
可是老头总是暴躁地(这几天更暴躁了)让哈罗德远远地滚开他的马儿,老头翻着一只眼,朝辛巴达吐口水,大声地对辛巴达喊,唾沫飞溅:
“滚你娘的烂鸡蛋,让那条毒蛇崽子离我的马远点!你觉得我老了吗?啐!我还没老到需要一条蛇崽子来照料我的马!”
这时便会有些人偏过头,悄悄地指点着老独眼,对商队里的新人说道:
“辛巴达请了个好马夫,他赚大发了,这个老头从不允许别的人来照料商队的马,他总是自己干,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还干的很好。学学辛巴达大人的眼光,要是哪天你也能用一份报酬换来三份回报,你就会是个老板而不是苦巴巴的护卫。”
商队的新人没有问为什么是三份回报,这让那个已经准备好一个答案与一番人生哲理的老手一顿郁闷。
他只好郁闷地说:“这个老头谁都敢骂,迟早有一天要被赶走,呸!”
老独眼确实谁都敢骂,他骂辛巴达是烂鸡蛋,骂白狼公爵是没脑子的猪,骂护卫们是一堆狗屎,由于商队护卫很多,所以他见到单独的护卫时就会喊他:“一堆狗屎里的一坨狗屎”。
他骂哈罗德是毒蛇崽子不过是诸多脏话中最温柔的脏话,没人在意。
他连小法师都敢骂,在前面的旅途,白雪还在小法师的脑袋上时,他倒是没有摸过来,但自从五天前,边境烽火燃起后,白雪离开后,有一天,这个脾气更加坏了的老头对着小法师喊:
“啐!没脑子的娃娃!”
这真的把辛巴达吓到了,他连忙去看法师大人的脸色,好在法师大人好像没听见,或者以为骂的不是他!
当时小法师正在啰啰嗦嗦地跟罗伯特念叨着:
“白雪怎么还不回来?天都快黑啦!”
在小法师温暖的怀里的罗伯特则一点也没听见,它早就免疫了小法师的絮絮叨叨,它也一点不担心白雪。
白雪可是白雪森林里所有小动物的老大呢!还有谁能伤害到白雪的吗?
即使是现在,白雪离开的第五天,小法师也在不停地念叨。
事实上,只要给小法师一个有耳朵的生物,那个生物又是他朋友的话,他就能对着那只耳朵一直地、不重复地、小小声地啰嗦些什么。
跟朋友有很多话说的小法师,在陌生人面前可不爱说话,他会严肃地皱起眉头以显示出他其实是个聪明的人。
不过,现在没办法跟罗伯特先生“互诉”衷肠啦(只有一个人在说话的互诉衷肠),小法师发现前面的商队首领辛巴达在喊他过去,这支商队仿佛遇到了什么。
小小的法师揪着小小的灰驴的长长耳朵,在它耳边说道:
“往前走!你这个小笨蛋!”
小灰驴正把鼻子探进了旁边的雪堆,好奇地探寻着里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