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张城压低声音问。

出现在面前的是个七八十岁满脸褶皱的老太太，或许是怕冷的缘故，初秋的季节穿着一身厚厚的黑色衣服，从头到脚，给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

不过许是慈眉善目的缘故，使张城微微卸下了防备，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奇怪，却并没有感到什么威胁。

老太太扬起没有蜡烛的那只手，放在嘴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着指了指门外。

张城多看了她两眼，点点头，他明白她的意思，现在刘雨薇就在门外，不是说话的时候，他已经能听见清晰的摩擦声。

他转过身，缓缓弯下腰，顺着门上的猫眼向外观察。这里视野很好，可见昏黄的灯光下刘雨薇低着头，慢悠悠的向713房间方向行进。

刘雨薇走路的方式很是怪异，不是常人一步一步向前走，而是如同丧尸电影中的行尸走肉一般，两条腿拖着两只脚，一点一点在地面上摩擦。

鞋底磨着走廊中的水泥地面，声音叫人烦躁。

不过在张城眼中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他的目光甚至都没有停留在刘雨薇的身上，而是仔细打量着刘雨薇身侧，他在找她的影子。

有影子是人，没影子是鬼，这在张城心中仿佛天经地义。

半晌后，他微微呼了口气，神色也轻松了许多，他找到了刘雨薇的影子，她是人。

虽然行为举止很是怪异，但她还是不折不扣的人。

张城左手扶住了门把手，就要开门出去，看看什么情况，还有，问问刘雨薇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突然离开警局回家，又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有一万个问题。

可还没等张城用力，后背就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愣了愣，偏过头，只见老太太剩下的那只手在很着急的冲自己比划着什么。

老太太一直在对张城身侧指指点点，张城看了好一会，才明白她说的是自己的影子，哦，不对，是让自己留心刘雨薇的影子。

“没想到她也知道影子的事，”张城不经意间皱了皱眉，不过联想到开出租的刘哥曾经与自己说的事，也就慢慢释然了，看来7层的住户都知道影子的事，影子是他们心中难以抹平的噩梦。

他突然有些可怜这个老太太。

张城原本想伸出手拍拍她肩膀以示安慰，叫她放心，可刚伸出手又觉得这样的动作不太恭敬，毕竟对方岁数大了，怎么说也是长辈。

手臂回缩，还没等放下，就被老太太一把抓住，一阵彻骨的寒意激了张城一个哆嗦，他没想到，老人的手这么冷，就像是躺在停尸房中的尸体。

老太太以一种很认真的眼神盯着张城，他瞬间读懂了她的眼神，她认为外面的刘雨薇不对劲，并且张城推测，老太太认为的不对劲应该与影子有关。

张城又点了点头，指了下自己的影子，示意老太太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紧紧抓着张城手臂的冷手放开了，他试着甩了甩，活动下发麻的神经，却发现这种冷是沁到骨髓里的那一种，短短十几秒，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手臂被冻僵了。

要不是老太太有影子，他甚至会觉得她也不是人。没有骂人的意思，单纯字面理解。

在老太太半命令半恳求的目光中，张城再一次趴在猫眼处，认真观察起来。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张城还真看出些门道，刘雨薇的影子不对劲！或者说......这根本不是刘雨薇的影子！！

刘雨薇不过1米7多些的身高，可这影子却高达1米9以上，并且身材粗壮，明显与纤瘦的刘雨薇不符。

最可怕的是影子与刘雨薇的动作并不完全一致，刘雨薇只是低头，而影子的头颅却仿佛被乱刀斩断，只余些许皮肉牵连着，耷拉在胸前。

不知不觉中，张城瞳孔缩紧，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没经历过的人很难想象，凌晨时分，亲眼目睹这样一出荒诞的场面会是什么感觉。张城自诩胆量不小，也被惊得肝颤。

没过多久，“刘雨薇”和“影子”便双双摩擦出了张城的视线，又过了一会，摩擦声停止，他猜测它们应该是已经到了713门口。

“不知道躲在712房间中的人看到这样的场面作何感想，会不会后悔今天来，”张城相信那人一定也像自己一样，躲在房门后用猫眼观察。

“不出意料的话，那很可能是王瑞的人也瞧了出来刘雨薇与影子并不匹配，现在应该正躲在712房中瑟瑟发抖。估计跳窗的心都有了。”

“这么一想心里就好受多了，”对比712人的状况，张城觉得自己还不错。

“多谢，”张城小心的缩回身子，对老太太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如果没有老人的提醒，自己就毫无戒备冒冒失失的闯出去，估计现在就该换712的兄弟为自己默哀了。

老人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就像是做了一件该做的事情一样。

接着指了指快要燃尽的烛台，又指了指里面卧室的方位，张城想了想，估计她是要回去换蜡烛了，现在还在用蜡烛的人，可真是少见。

没等张城给出反应，老人就转了身，朝着卧室方向走去，熹微的烛光随着气流的扰动不停摇晃，正巧映亮了老人没有被衣领遮盖住的皮肤。

也许是老人本身皮肤很白，一块紫褐色的斑块就显得尤为突兀，张城的视线也被成功吸引了过去，他只瞥见了一眼，一眼后就再也挪不开了。

这种斑块对于张城来说太熟悉了，那是由于人死后血液循环停止，心血管内血液缺乏动力而沿着血管网积坠落于尸体低下部位，所造成的低下部位血管充血的结果。

它还有个学名，叫做尸斑。

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响，藏于黑暗处的恐惧如海浪般袭来，压迫侵袭的张城喘不过气来。

老人走入卧室后便随手带上了门，不知是不是张城的错觉，他总觉得老人关门时对他笑了一下，露出的舌头差点耷拉在下巴上，比正常人要长出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