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了数日,卫府之中不算平静也没有出大事,王德才说是心怀愧疚,实则是真的对依离动了心思,参汤和燕窝交替着隔天送来卫府,卫叔都以依离卧病为由打发了王德才。
按照时日计算,卫逸尘估计已经到了太行山了,不知会住几日才回来,他们一走,兰亭苑便安静了,依离每日抱着皮裘披肩就如卫逸尘在身边一般,身体是渐渐好了,可是心却越来越低沉了。
无处倾诉的思念只能默默写在竹排上,“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把竹排做成风铃一样的形状挂在门前。风来了,渴望能把这些思念一并吹走,带到太行山去。
在卫府中养病,依离也没有外出,这一日与往常一样,她就是在兰亭苑只中打扫,虽然卫逸尘没有在,她每一日都惯例抹一遍所有的家具,也偷偷借这样的机会在他屋里待着,她的心里总是暗暗窃喜,嘀咕着,这世间有谁比我更幸运,可以为喜欢的人看房子,每天叠他的被子,摆放他平日用的杯子。
等待是一件需要耐心的事情,思念却是件残忍的事情,所以要十分耐心地对待这份残忍并不是很容易。
突然一日,卫叔来兰亭苑了,说是宫里来的桂公公来请依离入宫,皇帝最近感染风寒久治不愈,需要依离入宫看病。
桂公公还候着,开始卫叔本想些办法敷衍一下便可,在卫府几十年看惯了风风雨雨他觉得这不是简单地入宫诊病,他嗅到了一些不安的气息。
可是对于这件事,卫夫人有了些私心,她的洞察力自然不逊于卫叔,可是她恨不得依离跟着桂公公入宫从此就不要再回来了,这样借皇帝之手便除掉了她觉得对卫逸尘有威胁的人。
自从她问过刘崇依离是怎么成为卫逸尘的侍女,这让她倍感不安,虽然依离救过卫逸尘,但是始终是来历不明的丫鬟,卫逸尘与卫仲不一样,卫仲是一个养子,而卫逸尘是卫家的希望。
他从小在紫玄真人身边长大,在卫府的时间少,与姑母没有那么亲近,他也没有像卫仲那样事事都能听从卫夫人的安排,卫夫人虽为姑母,却自觉自己为了这个侄子放弃了自己的一生,卫家经历过的变故历历在目,她怎么能让她用一生换来的卫家安宁再去冒险,再说以卫逸尘今日的实力拥兵自立不在话下。她警告了卫叔这件事情不许多管闲事,更不许写信给卫逸尘,依离入宫是祸福未知的事情,如果依离顺利回来没有必要提,如果她回不来更不能提,至于卫逸尘那边她也早有打算,也就一个婢女而已,顶多卫逸尘发一次脾气救过去了。
这事出突然,依离没有思考太多,匆匆放下手上的抹布便跟着桂公公去了,卫叔吐了一口浊气,长叹一声,嘴里嘀咕着:“依离姑娘是个好人,大小姐不喜欢你,我也自然不能容下你。看你自己的命数吧,希望只是小事,平安回来。”
他的心中依然称卫夫人为大小姐,他从十三岁的少年到现在已经在卫府四十年了,早已经把大小姐的喜怒哀乐当作他自己的喜怒哀乐了,只是这么多年仅有这一次他突然怀疑了。
入了马车,依离刚才匆忙,没有思考,可是安静下来她才仔细琢磨,莫非皇帝又是因为巫蛊之事,如果只是风寒应该太医便可以诊治了。
“公公,圣上染病多长时间?太医怎么说?”依离掀开轿帘子问了桂公公。
桂公公皱皱眉道:“回依离姑娘,圣上服下太医的药方不见好转已有两日之久了。”
两日之久,依离一心想着巫蛊之事,她狐疑看着桂公公道:“可有其他病症?”桂公公没有细说,回了一句:“阿离姑娘,老奴不懂啊,你见了就知道了。”
的确是如此,只是事发突然,皇帝如此高调宣她入宫必是事态严重了,她来到这没什么朋友,独孤炽算不上是朋友,如果算认识的人他算一个吧,所以她必须尽力救他。
外面的冷风比兰亭苑的要刺骨一些,她呵出的气都带着雾,卫逸尘走的时候交代过卫叔给依离添置了些衣物,但是大多都是不合适,若不是皮裘披肩她都不知如何熬人冬。
尽管天气如此寒冷,铜雀街上依然热闹。她想起与卫逸尘刚入城的场景,想起与他在洛河相遇那一刻的失落,想起与他共乘一马穿过铜雀街的夜晚,不禁增添了几许忧愁。
心中默默地念着,大木头,太行山可有这么冷,你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已经忘记了,连音信都没有。不知是冷了还是哭了,鼻子酸酸的像是要哭了。
穿过宫墙的侧门,便入了宫城,她之前入宫都不是在此门进,这诺大的皇宫诉说着无尽沧桑变化,远远看到太极殿更觉冰冷,寒风瑟瑟,依离把身子藏在披风之内还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她默默轻叹:真搞不懂这些男人啊,为了夺得太极殿那堂上一席,这个宫城若无其事地在这里见证了多少刀光剑影。
独孤皇族自相厮杀,引起的祸乱让如今的苍生离乱,许多当朝重臣也难逃厄运,卫逸尘的爷爷便是一位,这样的棋局谁接下都会是千古罪人。
她呼出一口气,抿了抿嘴,自己又嘀咕:“这天下之事也不是我这个旁观者可以感叹的,我在这个世道顶多算是一个匆匆过客罢了,历史滚滚红尘,不需要改变没有必要改变,最后发展成为我生活的年代也挺好的。”
穿过长长的巷子,两边是高而冰冷的石墙,真真是高墙宫中万重门。
过了重重门,往宫城北面深处便有的一处别苑,这里倒是别致清净,没有之前见到的宫殿那般华丽,这里白墙红木门,也没有色彩鲜艳的壁画和廊道彩画。
“依离姑娘,到了!”桂公公在马车外面鞠腰道。
这不像是皇帝居住的地方,依离下了马车,这座别苑也没有题名,园中有潺潺小溪。这宫中既然也有如此雅致的地方。可是她此来治病却不见病人踪影。
“桂公公,圣上身在何处?”依离有些警惕了,发现这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