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赤金色的流光在地面炸裂，漫天烟尘中，有着大量的金色光屑飞舞着，像是一只只蝴蝶飘舞，簇拥着当中一颗小小的金色光球从烟尘里缓缓飞出。

“这是……”徐夜瞳注意到了这颗光球。

苏逆的伤势稳定了一些，也就不需要徐夜瞳再输入灵气了。徐夜瞳腾出手来，忙拭干了眼泪，仔细看向那枚光球。

光球像一只眼睛，散发着温和的光芒，像是在慈祥温柔的注视着徐夜瞳，那股无比熟悉的气息，让徐夜瞳不禁又一次流下了泪水。

他太熟悉了，那是他父亲徐洞明的气息。

光球缓缓向着徐夜瞳漂浮了过来，徐夜瞳泪水流淌不止，他也顾不得擦，而是颤抖着，出于本能地伸出手，想去触碰这个光球。

当他的指尖与光球相触碰的瞬间，一股温柔似水的感觉涌入他的身体，那光球顿时化作一股暖流融入他的指尖。

徐夜瞳的双眼在这一刻陡然圆睁！他的眼中猛地迸发出极其玄妙奇异的光彩，像是一轮烈阳在他眼中反复起落，光明与黑暗不断交替。

片刻后，徐夜瞳的双眼才恢复正常，神智也恢复清醒。

“父亲……”徐夜瞳眼中的泪水源源不断，带着他的悲伤如雨而下。

那光球里，包含着他的父亲徐洞明对他最后的留言，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战死了，死得很光荣，很血性，很像他的作风。

可他骄傲不起来，因为从今以后，他再也没法为自己的父亲骄傲了。

所有的荣耀，都成了过去。

他的脑海中还多出来了很多东西，譬如“九陨星阳箭”的法门，还有一些别的羿族特有的练气法门和箭术，还有一些战阵之类的东西，那是羿族最后留下的传承了。

苏逆躺在地上，疲惫的目光也看向了徐夜瞳，看着他跪在血泊里哭泣不止的样子，他仿佛看到了那个雨夜里，跪伏在废墟和尸体间悲泣的自己。

他默然，不打扰，静静修复着自己的伤势。

悲伤无法劝解，只能等泪水流尽后自己干涸。

……

阳光渐弱，暮色苍茫，夕日欲颓。

苍凉的晚风吹起，像催归的号角。

龙照烛走在陨阳城的残垣断壁间，面色阴郁，沉默不言。

“阁下。”一名传令官向龙照烛行礼，“找到了。”

战斗结束后，龙照烛便去帮助反抗军彻底解围，带领众人和羿族士兵汇合，清缴了所有残存的天兵，此刻正在陨阳城内打扫战场。

龙照烛点点头，示意传令官带路。

二人在废墟间走了一会儿，便到了一处空地，那里排满了一具具尸体，还有众多重伤者正在接受治疗。

龙照烛走向其中某一处，一个浑身浴血的人正被搀扶着坐着，看那样子，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那人是徐明瞳。

“哈，前……前辈……”徐明瞳双眼微睁，眼中满是疲惫，似乎随时都会合上眼。

龙照烛咬着牙，半蹲下来，几度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前辈……我父亲……不怪您……他走的很光荣……他肯定也很安心了……”徐明瞳苦笑着，艰难地喘息。

龙照烛痛苦地看向徐明瞳，他已经看出来，徐明瞳现在已经是风中残烛，他的伤势已经极度严重了，甚至灵魂都因为血战有了破碎，正在一点点凋零。

他会死，很快就会死了，救不了了。

龙照烛愧疚无比，他没能救下徐洞明，还没能保住他的孩子。

“哈……前辈，我只怕是……撑不住了……”徐明瞳却笑着，似乎不怎么在意即将到来的死亡，“我弟弟……夜瞳他……他怎么样？你们找到……找到他了吗……”

龙照烛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徐明瞳的肩膀：“放心吧，你弟弟很好，他没事……”

“那就好……”徐明瞳艰难地咧嘴笑了笑，喘息声逐渐变弱，“那就好……”

终于，他合上了双眼，身体无力地瘫软下来，头轻轻偏向一侧，再也没有了动作。

龙照烛也闭上眼，轻咬着唇，沉沉叹息。

“厚葬他。”

……

……

陨阳城的边缘，徐夜瞳拖着疲累的身躯，晃晃悠悠地，背着苏逆残破的躯体，缓缓踱步，终于走到了陨阳城内。

很快，反抗军的士兵便围了上来，将二人扶着带入了医疗点。

“别哭了……”苏逆看着楚楚梨花带雨地样子，还在坚强地给自己包扎，他心头也是一软，艰难地开口安慰了一句。

“闭嘴，不准说话了……笨蛋……”楚楚抽泣着，骂了苏逆一句，手上动作却没有停下。

她看到苏逆那满身鲜血的样子，看到他胸口和手臂上狰狞的伤口时，险些吓得晕了过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担心这家伙，看到他受这么重的伤，她猛地感到无比的心痛。

其实几次相处，她也把苏逆当成了很重要的朋友。

苏逆这次也很听话，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当然，他也没有力气再说话。

“你的手骨断了，而且……”楚楚有些不忍地开口，“而且你自己的自愈能力，把手骨修复错位了，变成了畸形，得打断重新接一次……你忍着一点……”说着说着，楚楚又有些心痛不忍地抽泣起来。

苏逆只是微微点头，也没说什么。

这也算是自己疗伤的一个弊端，虽说修仙者不少都能利用灵力自行修补身体，不过要说的话，这就好比是把伤口拿针线直接粗暴地缝起来，短时间也没什么问题，也能保证生命安全，但是很粗劣。如果没有医疗的知识，还很容易像苏逆现在这样把骨头修复错位。

而且伤势严重时，也会伤及灵魂，过重的伤势会对灵魂造成严重的负担，那可不是自己修复就能搞定的了，不好好调养的话，相当于直接断了修行路。

所以医护兵还是很重要的存在，在他们的帮助下，士兵的伤势都能更快恢复，而且灵魂受创也是要靠他们帮忙的。

许久，楚楚才替苏逆处理好了所有的伤口。

苏逆很累，在这一刻，他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晚风起，战事休。

一切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