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逆皱着眉，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滚落。腹部的伤口修复得有些慢，他不得不多承受一会儿这剧痛。他那粗劣的散仙气海内，残存的紫焰已经是如丝如缕，入不敷出了。

“不行了……紫焰不够了……”苏逆感知了一下自己体内的状况，心下便是一沉，他此刻已然没有了再战之力。

方才最后的一次交击，白明几乎是动用了自杀式的攻击，一道冰刃差点将苏逆拦腰斩断。但白明自己也因为强行攻破苏逆的防御，被苏逆反打一招，一剑刺穿了胸口，只怕是肺腑已被刺穿，他现在连呼吸之间都带着污血。

但是就这样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他，却笑了起来，带血的笑声听上去那般阴森恐怖，像是怨灵的哀鸣，如满地白雪一样冰冷。

“哈哈……咳……哈……你输了……”白明痛苦地浑身颤抖，但是笑声却没停过，“你没有灵力了吧？你动不了了吧？我还有！我还能！我还能杀了你！”

苏逆双目微眯，如同两道冰冷的剑，他面色淡漠，看不出来有没有慌张和不知所措，一如既往的冷漠。

但是他知道，白明说的是事实。现在的他，已经与案上鱼肉无异，只要白明恢复过来，立刻就能肆意宰割他，对于散仙境的强悍恢复力来说，只要还有灵力，肺腑刺穿这种伤势，要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他的脑海里飞速地思索着对策，但是却没有一条可行。正当他还在想着，白明已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哈哈……你……终于可以死了。姐姐……梦悠……海江……阿隐……”白明捂着胸口，虽说伤口还没完全修复，但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杀死苏逆了。

他右手涌上一阵寒流，一道细长的半透明冰刺形成，被他握在手里。

苏逆叹了口气，自己腰间的伤口虽然也马上就可以痊愈，但是面对还有灵力的白明，他真的没用反抗的能力了。

他站直了身子，准备骄傲地迎接自己生命的终结。

白明脸上的笑意更盛了，他笑得脸庞都有些扭曲，扭曲得有些狰狞，可偏偏他笑着，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整张脸都一片湿润。

苏逆看着白明这张脸，心中却是陡然一颤。那大写的悲痛，明显的癫狂，与当初在那个血色夜晚，在无数亲友尸身间哭泣的自己何其相似。

刚刚杀死那么多猎魔人的时候，他内心已经有了一丝迷茫。而此刻看到白明那张可叹可悲的面庞，他的迷茫更深了。

他杀了白明的亲人，而且当时怒火攻心的自己，是当着白明的面，用那样血腥残暴的手段斩杀了他挚爱的亲人。白梦悠后来也在徐夜瞳的惊天一箭下惨死，目睹了这一切的白明，现在要杀自己，他有什么错吗？若是说起来的话，自己，确实就是那个该死的恶魔啊。

反抗军是正义的，是英勇无畏、团结善良的一支队伍，苏逆自从加入反抗军的那天就始终坚信着这一点。可是现在，他却动摇了，迷茫了。

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还算是正义的吗？可是自己明明也没有错，死在他手下的猎魔人是想要杀他的，所以杀了他们没有错；白明一行人杀了陈墨等人，所以他杀了白明的亲人复仇，这也没有错。

那到底哪里错了？为什么自己还是会觉得很难受？

“轰！”苏逆正出神，一声巨响将他瞬间拉回现实。他回过神来的瞬间，只看见一道金光掠过，白明整个人就已经倒飞出去，重重砸在了房屋的废墟瓦砾之间，掀起了大片弥漫的烟尘。

“走！”宗炎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快走！我刚刚杀了一个修罗族的天尊，现在护岛士兵已经全面惊动了，再闹下去修罗族的神王就会被惊动了，赶紧离开！”

苏逆怔了怔，看了看白明倒飞出去的方向，一咬牙，不再多想，转过头，踏进宗炎展开的灵力罩内，二人便直接飞向了码头。

“徐夜瞳他们呢？”苏逆跟着宗炎极速飞行，想起自己的队员，赶忙问了一句。

宗炎一面全速前行，一面回答：“放心，他们都已经上船了，船队已经直接出发了，我拖了天兵很长时间，他们应该追不上了。”

苏逆暗松了一口气，而后继续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宗大哥，白明死了吗？”

刚刚宗炎出手帮他脱离困境，但是仓促之下，没能确定白明的生死。他隐隐有种感觉，白明若是不死，日后必成大患。虽然现在他还是想不通之前自己的困惑，但是既然白明现在是敌人，那就要以杀死对方为第一要务。

宗炎也是一皱眉：“不清楚，当时我太急了，随手给了他一下，死没死不清楚。”

“这样吗？”苏逆沉默了。

二人不再多说，只是飞速地划破长空，向着已经走远的船队追去。

……

紫蕴仙岛，破碎的长街上，倾塌的废墟间，白明咳着血，有些痴傻地望着天空，瞳孔中充斥着血光。

“不……不……你不能走！恶魔！回来！你必须死啊啊啊！！！”白明癫狂地嘶吼着，声声带血。

天空之上，又飘起了白雪，那凄厉的嘶吼回荡着，久久不散。像是一场悲剧，最后落下的纯白大幕，幕后悲恸的哭嚎，就在白雪织成的幕布下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