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应该啊，你最想的事情不就是杀掉我，为你的部族复仇吗？”阿修罗的声音继续回荡着，“哦……我懂了，是因为这样的代价你接受不了？你不是说过为了复仇你可以不择手段的吗？”

“还是说对于你来说，给家人复仇什么的根本就不那么重要了？反正你自己在桃源悠哉又快活，干什么要费心费力去给那些早就死了的人复仇呢？”

苏逆惊恐地摇头：“不是……不是的……”

“不是吗？哦……好像也对，因为你确实是完全没有犹豫就杀了他们所有人呢？原来对你来说，这些人才是无所谓的，反正杀了就杀了。”

四周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黑暗，阿修罗的尸体也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是不远处有影影绰绰的一些人影像是云雾一样缓缓飘出。

苏逆定睛看去，顿时惊骇万分的发现，那些虚灵一样的人影，全部都是桃源的熟悉的人们，就是在刚刚倒在癫狂的他刀下的人。

轩辕壹、迦楼罗、楚楚、徐夜瞳……一个个浑身带血的人静默地矗立在那里，一双双瞳孔中，带着的是失望、鄙夷、憎恶，一道道目光直刺得苏逆心口像是千刀万剐般痛苦。

“不是的，大家……你们……你们听我说……不是的……”苏逆挣扎着起身，可身躯却早已不听指挥，他刚刚爬起，便又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他无助地看着眼前的那些人们，抽噎着想说什么，可到头来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不是吗？那你是想说，其实还是你的家人更重要一些咯？可你下手杀掉你最爱的母亲的时候，好像也没什么迟疑呢？”

那宣判死刑一般的声音再度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苏逆身后又亮起的两道新的身影。同样是全身血迹，同样是带着失望、鄙夷的眼光，正是苏黛和苏帝的影像。

“父亲……母亲……”苏逆回过头，便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可此刻见到父母的影像，他却没有丝毫欣喜，只是感到越发惊恐，越发慌张。

一片死寂，阿修罗的声音也不再响起了，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还有他身前身后那冷冷地注视着自己的人群。

“不是的……大家……父亲母亲，你们听我说……不是这样的……”苏逆此刻已然是满面泪痕，他跪在地上绝望而伤恸地喃喃着。

“不是什么？”

无尽的深沉黑暗之中，又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苏逆太熟悉了，这世界上不可能再有比他更熟悉这个声音的人了。

因为这就是他自己的声音。

“不是什么？”那声音又问了一次，苏逆缓缓抬起头，从朦胧的泪眼之中，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人。

黑发黑袍，身材高瘦，正是他自己的模样。只不过如今他自己和眼前看到的自己不太一样，他的头发已经尽数化成了行将就木之人的苍白发丝。

眼前的自己蹲下身来，他看着苏逆，冷冷地说到：“你一会儿觉得这个重要，一会儿觉得那个重要，实际上对你来说，根本就没什么重要吧？”

“随口编织的谎言，就让你相信了桃源的大家是恶人，然后挥刀相向？”

“不做任何调查，你就相信了自己母亲的背叛？”

“你杀他们的时候是很害怕很慌张，但你手上的动作又哪里有一丝停顿？”

“你哪里觉得他们对你来说重要过？你连信任都没有给予过他们，你哪里配说他们对你重要？”

“在桃源过的快活就几乎将复仇抛之脑后，你对得起紫血一族的族人和父亲母亲？”

“几句谎话和几幅假象就让你对桃源的大家痛下杀手？你对得起桃源的人？”

“你从来都不过只是一个贪图自己的满足的小人而已，你只是自我而固执地想占有他们的关心，你自己又对他们做过什么？”

“你根本就没搞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你太贪了，你什么都想要。想要力量，想要家人，想要朋友，想万事万物顺心顺意，你也配？”

一字一句，一言一语，如一道道雷霆，一柄柄刀刃，反复轰击，反复凌迟。

“不是的，不是的……”苏逆无助地蜷缩着身体跪在地上，泪水在他脸颊上纵横。绝望、无助、惊惶，从他崩溃的心脏中决堤喷涌。

黑发的苏逆冷漠地看着白发的苏逆像濒死的野兽一样蜷缩着哭嚎着，鄙夷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冷声呵斥道：“废物。”

“你不是想要复仇吗？你还差一个人没杀呢。”黑发苏逆继续寒声说道，“他们之所以遇害是因为谁？亲手杀掉所有人的是谁？害整个桃源为你母亲陪葬的是谁？”

“想明白了？自己动手吧。”

说罢，黑发苏逆将一柄雪亮的剑扔到了白发苏逆的身前。

“正好，这样一来，你也就成功复仇了，等你也到了九泉之下，又可以见到所有人了不是吗？”黑发苏逆继续用残酷的话语刺激着苏逆。

苏逆抬头看向了那柄泛着森冷寒光的长剑，颤抖的瞳孔中闪过了一股光芒，像是找到了某种解脱的途径一样。

“对……该死的人，是我……”他低声自语着，战栗着的手伸出去，握住了那长剑。

“就这样也好……就这样也好……这样也就能见到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