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逆将轩辕壹的话牢牢记在了心底，而后才咬着牙，忍着内心的伤悲，对轩辕壹点了点头。

“记住了就好，这样一来，我该说的就都说完了。”轩辕壹咧开嘴笑了起来，笑容之中，没有悲伤，也没有不甘和无奈，反倒有一份潇洒和释怀，所以看上去笑得很是轻松畅快。

轩辕壹松开了灵瞳的手，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洁白的衣衫，朗声说到：“好了，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师父！”听到轩辕壹这句话，苏逆再难抑制那份悲痛，眼泪顿时决堤，顺着面颊流下，和他的膝盖一起落地，而后被他俯下的额头压碎。

他恭敬跪地，就如同拜师时一样，对轩辕壹行了一个大礼，却又迟迟不起身。

在他身后，迦楼罗、龙照烛、白尘等人，都在此刻半跪在地，右手成拳，食指中指并成剑指伸出，拳贴心口，指尖抵住锁骨旁边，指向苍穹。他们那从不曾对任何人低下的高傲的头颅，此刻却甘愿对轩辕壹俯首。

只有灵瞳没有跪伏在地，她和轩辕壹是母子，她是不需要行礼的，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轩辕壹，等着他说话。

轩辕壹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招呼众人不必多礼，对资历高过自己的白尘，对兄弟相称的迦楼罗等人，也都没有伸手搀扶，而是坦然接受了他们的跪地行礼。

“自今日起，世间再无混元大罗金仙轩辕壹。”轩辕壹仰天长啸一声，“今后的道路，要靠你们自己去走了。”

“徒儿，反抗军的未来，全靠你了。”这是轩辕壹对苏逆说的最后一句话。

说完这些后，他的身躯开始渐渐变得透明，连带着周围的金光也开始散去，渐渐地，四面八方的人群重新映入了众人的眼中，轩辕壹那已经影影绰绰的身躯转过去，看向了漫山遍野的桃源居民，还有那些已经疲惫不堪的战士们，微微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似的，但却始终没有发声。

他脸上的神色，带着些茫然，又有点愧疚，但很快又眼帘微颤，将那些情绪转化为了释怀和淡然，看他嘴角渐渐重新涌起的笑意，想来他的心中，应该还有些满足和无悔吧。

“吾乃混元大罗金仙轩辕壹，生于玄历9700年，于玄历9800年破境成就混元大罗金仙，奈何天地不仁，不曾赐予'权柄'，反倒压制我求道探索之心，故斗天地、战天神，至于今日，已有百年光景。”

“回首一生，吾不敬天地，不敬礼法，贪婪、顽劣、玩弄人心、杀生无数。但也曾行善积德、育人传道，也曾有道友、后辈交好、敬仰，纵观吾之一生，虽不完美，亦可无悔！”

“今日吾于东南海域，桃源之上，率百万心怀壮烈之人共击天神，更以我凡躯力敌天地之愤怒，虽身死，但也为我桃源，为反抗军留下了足以燎原的星火。日后青史，必有我轩辕壹之名！”

这一段话语，他不曾开口，却响彻整个桃源中所有人的脑海，无论是反抗军，还是天兵，轩辕壹那威严淡漠的声音像是君王的谕令，在他们脑中回响。

这一刻，上至四天王等强悍的神王，下到普通的天兵、反抗军，乃至毫无修行能力的普通民众，无论老少，无论男女，全都跪伏在地，恭敬俯首，口中齐齐念诵道——

“恭送混元大罗金仙轩辕壹！”

“恭送混元大罗金仙轩辕壹！”

“恭送混元大罗金仙轩辕壹！”

……

……

万众之声，汇成江海，震天撼地。

玄圣帝负手立于空中，他是场间唯一一个还能凌空站着的人，因为只有他，才与轩辕壹地位相当。

只是在这一刻，他也微微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双目轻阖，口中喃喃自语着：“在某些方面，我不如你。”

“恭送混元大罗轩辕壹。”

……

……

轩辕壹的身影已经如镜花水月般，似乎下一刻就要彻底飘散了，点点萤火似的金光从他身躯中燃起，而后随风飘散。

他听着数百万人恭敬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看着这幅震撼的景象，他的神情有些骄傲自得，很是满意，满意得都有些想作诗了。

他略一沉吟，仰头看向了天空，旋即，只有苏逆等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他们耳畔响起。

“生有不世才，少怀壮志心。”

“聚灵修大道，凝神悟真理。”

“功成天地惊，翻手山海平。”

“纵剑书傲骨，倾酒铸盛名。”

“千古独一人，唯我轩辕壹！”

他念完这首诗，眼中一亮，有些喜不自禁。

“这次的诗不错，哎呀，好久没有写出这么好的句子了，得记下来，得记下来。”

“真是可惜了，要是这个时候有酒该多好啊！”

“啧啧，终究还是难遂人意啊！”

“不过也对，哪有那么多事情都能如愿呢？满意和缺憾交织，这才是生活啊！”

只是最后这几句话，再也没有人听到了。

他留在苏逆等人脑海中最后的话，就是那几句诗罢了。

随后，他的身影便彻底化作了天边的金色萤火，渐渐消逝，再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