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花海中央,池面升腾着热气,白色薄雾向水岸弥漫出来,流水轻柔,清澈见底,泛着淡白色的微光。
岸上花枝招展,延伸至湖面,轻点着水波,漾出一道道光亮的涟漪,花草与水相映,姹紫嫣红。
“灵气浓郁,就算没有这片露天灵池,也是难得的修炼场所,地势奇异,仿佛有什么在汇聚着天地灵气,若能将之转化……”无霜绕着紫柱庭院行走,观察了一下四周,空无一人,甚至守卫都不曾见到。
幽兰苑布局规律,看似杂乱无序,实则暗藏巨大的天然灵阵,设计者手段巧妙,借助天地大势,扭转格局。
出自天工巧匠之手,他竭尽全力,想将这幅作品打造至完美。
“来者何人?”少女音色动听,有如深谷鸢鸣,山间甘泉潺潺流淌,动人心弦。
“千羽的朋友。”无霜没想过要隐瞒,千羽作为少阁主,那几名青衣人对他恭恭敬敬,想来不会有人刻意为难。
无霜担心来者不信,缓缓将那块玉佩抬起,阳光明媚,青玉闪闪发光,如一片初生的嫩叶,汲取着细微的天地能量。
“不可能!我哥高傲自负,向来没有朋友,你若无心闯入,也该找个合适的理由。”少女怒道,窈窕身影绰绰约约,立在雾气缭绕的水池对面。
“潇潇家的玉佩,总该认得吧?”无霜将玉佩往前一推,微风吹拂,在空中旋转几圈。
修灵者的双目经受灵力淬炼,纵然两人相隔百米距离,也不难看清。
“果然……”少女呢喃细语,她看到的第一眼就愣住了。
青色莲花,纹络如水龙游动,翠艳欲滴,散发出淡白色的光晕,能够摄取心魄,令人不由自主的注视着。
“败家子……争的死去活来,还不让我碰一下,现在倒好,直接随手扔给一个外人!”姝儿目光凝重,窜动着火苗,怒意难以遏制,她紧紧盯着闪耀的青玉。
无霜察觉到不对劲,对面的少女心中积怨已久,此刻,化为缕缕升腾的紫色灵气,随时会爆发出来,将这块通行玉佩夺走。
“要是让人知道你将主玉遗失,那就等着下位吧!”姝儿朝天边大骂一声,正是千羽飞离的方向。
“主玉?”
无霜微微一怔,他将玉佩放在手心仔细观摩,果不其然,上面当真刻有“少阁主”的字样。
不亏被少女咒骂一顿。
当权者行走于天下,会携带证明身份的信物,种类繁多,大多是灵玉铸造的玉佩,发饰,以及手镯。
“有一种主信物称为主玉,只托付于传承者,在未能独当一面之前,家主不会过早授予,关系到家族的繁荣与灭亡,也可能是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圣物。”无霜思前想后,千羽年纪轻轻,怎么会持有主玉。
来的途中,可以看出千羽恶名远扬,人人敬而远之,而持有这块主玉佩的无霜,只怕会被守护者怀疑身份,重重围困,等待发落。
……
仙寒山云烟飘渺,琼阁点缀,银色的瀑布飞落,水珠轻溅,掉落在仙花灵草上,滋养了山上的众多生灵。
木质吊桥搭在山崖边,四人英气凌然,手执仙剑,他们纹丝不动地站在桥边,一如白玉雕刻的石象,守护这方宁静。
红衣少年若有所思,他踏过坚固的木桥,身后的几人笑容满面,随即追上,生怕跟丢了影子。
他停下脚步,见到一个左顾右盼的白影。
少女脸颊雪白,沾染上几片灰尘,黑渍印在雪白的衣裳上,她半跪下来,趴在光滑的巨大岩石上,往漆黑的缝隙里张望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她在做什么,不怕被家人责骂吗?”九阙凰感到不解,双手微微颤抖,深藏在长袖中。
从记事开始,九阙凰就独自一人,没有同龄的朋友,家人说他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是常人无法攀比的存在。
不需要脆弱的牵绊。
一开始,他学的是控制,让灵力覆盖住全身,使自己与外界隔离,水火难侵,不染凡尘。
自那以后,每逢衣物有一丝破损,沾染上渺小的尘埃,父亲都会重重的惩罚他,小手被打到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没有半点知觉。
再运转灵力,修复伤口。
“身为仙家弟子,最重雅正,公子当牢记在心,这种凡间孩子的把戏,不必在意。”南宫令义正词严,目光凛然,仿佛看透了凡尘俗世。。
仙与人本就不同,他们是先驱者,投身不可预知的危险,为凡人谋取生机,为此牺牲感情是有必要的。
“我不想做什么强者。”少年星眸暗淡,语气深沉,完全不像十几岁的孩子。
少年名为凰,出生九阙世家,为仙门主家的旁支,这一脉出过不少强者,有一位刃帝坐压九阙家族,身居圣地,不常出入外界。
每个人说九阙凰堪比天人,是家族中最有可能为帝者的人,他的出生,也是为了那一刻来临,家族耗费了大量时光,成山的珍贵仙药。
打造第二位帝者,将来继承九阙家的大业。
然而,当局者迷。
“公子……切莫再说胡话,家主就在议事大殿,若是让他听见,少不了严厉的惩罚,现在不同当年,仅仅伤及一些皮肉……”南宫令提醒道,身兼重任者,都是这么度过的。
相信九阙凰将来会明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他依靠自己的力量,踏上修灵者的巅峰时,就会想起家人的狠心,并心存感激。
“良苦用心……呵呵,要不是他带回来的破药,我会过的这么凄惨!一个死了也不让我安生的人,也配跟我称兄道弟?”九阙凰恶狠狠道,他不禁冷笑一声,眼底闪过可怕的杀念。
十几年前,九阙泽踏出仙门,不久后,带回了一瓶红色灵药,据说,是某种强大生物的血液,只需在灵池倒入一滴,寒泉沸腾,浸泡在水中的人不会被灼成飞灰,煎熬的是人心。
烈焰焚骨,无处藏身。
这样的煎熬,九阙凰从记事开始就在承受,几次不堪重负,濒临死亡,家人都从没有放弃的意思。
体魄与力量与日俱增,感情却几乎麻木。
“公子息怒,息怒……”
几名追随者连连劝解,感受到一股可怕的气息。
并非九阙凰释放出来,而是他的灵兽,在宿主的情绪出现剧烈波动时,会流露出部分凶戾气息。
虽只是残魄,对于低阶的刃者来说,在它面前抬起头都显得很困难。
“泽公子与人无争,若没有你出世,他将是九阙家的继承者,你……不过是一个享受战果的宿主,怎知背后的千难万险,谈起恨,你抢了不属于自己的位置,就没有人记恨吗?”南宫令反问道,他的任务是保护九阙凰,并非事事顺着。
九阙泽,家族的嫡长子,天赋平平,与资质惊人的九阙凰相比,除了早些出生以外,没有一点优势。
他对这个弟弟关照之至,甚至搭上了性命,后者从不领情。
“无谓之争。”九阙凰别过脸,踏上前方的石阶。
阶梯顶端,华丽的白色宫殿悬停半空,静止在天穹,这是仙家弟子梦寐已求的殿堂,主家的议事大殿。
……
“霜眉,你在哪里?”寒衣带着哭腔,泪光闪烁,脸颊流淌下两行泪痕,水珠吧嗒往下坠。
霜眉,是寒衣亲自取的名,它是一只纯白色的小灵兽,出生在仙境的妖兽一心向善,戾气不重。
可惜仙门很少收妖兽,她只好将其藏起来。
要是被其他弟子发现,不被捆上诛邪台,烧成飞灰,也得扔下升仙台,那里是登山入口,白色石阶有数万,滚下去九死一生。
纵然留得一命,也得摔成猪头。
“再往前走,就是镇魔台了,它不会去了那里吧?”寒衣从早晨找到中午,一路向北,找遍附近的角落,都没发现白色的小灵兽。
仙家有三大灵台,分别为北边镇魔台,那里立着嶙峋的白色怪石,平平无奇。
西边为升仙台,先人设下了强力的灵纹阵,想要登上仙寒山,那是必经之路。
南边为诛邪台,害人匪浅的家族叛徒,以及罪大恶极的妖魔,会在那里公开处刑,以警示后人。
东方被称为初始之地,是仙家的建立之本,屹立着九座天宫的主殿,议事之所,纵然是亲传弟子,也没有资格出入那里。
“南边是诛邪台,那里阴气森森,残魂哀嚎连天,曝晒至今都没能完全净化魔气,作为一只生有灵性的妖兽,应该不会对那感兴趣……”寒衣微微皱眉,经过幽静的宅子,院墙相连。
奇怪的是,沿途走来不曾见到一个人,气氛有些诡异。
弟子们的修炼,平日都在云起台进行,那里位于仙寒山中央,是灵气汇聚之所。
反观其他四处仙台,人迹寥寥,当然,也不至于半点人影都没有。
……
仙寒山西边,升仙台上,南宫令英姿飒爽,伫立在白色的石板上,他是九阙凰的清道者。
在他身前不远处,一只纯白的生物体型巨大,毛发竖立,看上去像只凶狠的妖狼,龇牙咧嘴,蓄势待发。
升灵台外,好奇的弟子们纷纷涌了上来,将一人一兽牢牢围住,水泄不通,仙家没有规定禁止武斗,只要点到为止,不取性命即可。
“小家伙,我与你无冤无仇,非要决斗是你倒霉,经此一战,如果有幸活着,随时可以再来报仇。”南宫令目光毒辣,见证者众多,他虽杀意翻涌,却不能断送对手性命。
九阙凰去了议事大厅,南宫令不便跟着,只得止步,在入口处等待公子归来,不曾想,竟遇到突然袭击的妖狐,不明言由。
“好一个无仇无怨!也罢,我只想取你狗命,不是来讲道理的,你家公子年纪轻轻,虽然无辜,但也该死!下一个就是他。”妖狐口吐人言,面目狰狞,纯蓝色的瞳孔微微颤抖,瞬间化为一条竖线。
妖狐纵身一跃,遮蔽天日,南宫令抬头望去,被幽暗的阴影笼罩,他看到巨大的爪子即将压落,迅疾如风,重若千钧。
血肉之躯,只需一击便会压成肉饼,紧紧粘黏在地面上,分都分不开,纵然是修灵者,挨上一下也不好受,肝胆俱碎,筋骨骤断。
“轰隆”
地动山摇,似乎天外的陨石重重坠落,以万钧之势撞向场地,一时间,石板碎裂,化为万千块锋利的飞石,迅速射向四面八方。
尘土飞扬,均衡的灵气被巨爪直接劈开,如潮水一般流散向两旁,一分为二。
剧烈的震荡过后,升仙台咔嚓几声,猛然裂开几道恐怖的缝隙,地面狼藉一片,破碎不堪。
众人看得出来,狐妖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第一击,就倾尽全力,直取对手的性命。
“执迷不悟!”南宫令斥道,怒气升腾。
天降重任,让仙家子弟诛尽天地间的妖魔,何来反被追杀之理,简直是倒因为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