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下面的那东西，有点眼熟。”

胡子老爹偏移视线，向下一瞧，顿时脑子里一阵嗡鸣。他手上脱力，指头松开，抬起的石头又“咚”的一下砸在地上。

“我靠，这不是臭小子的破刀吗？”胡子老爹心说埋哪不好，怎么就埋门口。

“你说什么？”胡子老爹开始装蒜。

“石头下面，有件蓝色的武器。”斯坎拉德单刀直入。

“只是武器的碎片吧，毕竟我这里是装备店，掉几个东西出来很正常。”胡子老爹这时不止说话口气变了，还装模做样抹了把汗，说自己好累。

“训练用一文字。”斯坎拉德报出武器的名号。

斯坎拉德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在雷脩和宇樊二人身上扫过。

雷脩自然在胡子老爹搬起大石头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自己的蓝白砍刀，当时他心就悬起来了，可是碍于身边聚集了十多名黑钢卫士，如果冲上去捡刀，无疑跟自爆没什么区别，于是他只能拼命给胡子老爹使眼色，然而这老头沉浸在暴躁的境界中无法自拔，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都快用眼过度成斗鸡眼了。

雷脩抓狂。

“训练兵？”有一名黑钢卫士出声道。

简短的三个字，并非代表询问之意，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其实更接近于鄙夷。雷脩一下就听出来，这是黑钢卫士在轻视连武器都守不住的人时，发出的嘲笑。

所以即便对方没有指定明确的人选，雷脩还是开口撒谎：“不是。”

“用不着回答。”斯坎拉德道，“是非与否，一看便知。”接着下令，两名黑钢卫士上前。

等黑钢卫士目光挪开，宇樊不由靠近雷脩，悄声道：“雷脩哥，那把刀不会是你的吧？就算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获得了最终测试资格的名正言顺的训练兵，没必要害怕他们吧？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好了，正好现在武器不是压在下面吗，让他们出力给你拿出来。”

要是放在平时，雷脩早就接话了，可现在他该怎么回答？

承认自己是武器的所属者？再大摇大摆走过去捡起来，拍着胸脯告诉所有人，老子把核心扣下来当炸弹用，然后给弄坏了？

现在核心损坏的事，除了老狐狸和自己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虽不是说不信任其他人，但在这种违反了训练基地条例的事情上，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包括店里的其他人在内，免得节外生枝。

雷脩含糊其辞回了宇樊一句，然后冲准备搬石头的黑钢卫士们说道：“黑钢卫士还有监管训练兵的条例？”

斯坎拉德否认道：“不，只是任何人都有义务，向训练基地方面检举：关于训练兵损坏核心一事。”

“都说了那不是训练兵的武器。”胡子老爹说，“而且，你怎么就能一口咬定问题所在？”

“很简单，”斯坎拉德指着店铺废墟，“暴露在如此规模的伤害下，训练规格的武器一定会受损。”

雷脩以退为进，上前，道：“那我也有义务检举。我要帮忙。”

斯坎拉德伸出右臂阻拦去路，雷脩胸口一下就撞在上头。他只感觉斯坎拉德的胳膊比花岗岩还要结识，自己明明走得很快，用力很大，可是对方的胳膊却纹丝不动。

斯坎拉德瞥了雷脩一眼，目光仿佛看出倪端一般，让雷脩有点畏缩。

“核心对于武器来说，是训练兵需要用全力去保护的，这不仅是考验，也是一种信任。”

斯坎拉德目光凛冽。

“如果核心损坏，就说明持有者没有实力保护武器，自然也就没有持有武器的资格。”然后，语气温度直降，“你们不必解释，我也不想知道情况。”斯坎拉德正面转向雷脩。“如果那是一文字，那么这里必定有一个训练兵，到时，不论是谁，黑钢卫士都一定会把他揪出来。”斯坎拉德靠近雷脩，“懂么？”

宇樊已经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而胡子老爹，虽然还能保持思维，可一时间却也因黑钢卫士的警告而找不到帮助雷脩渡过这一关的办法。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雷脩耸耸肩：“好吧，既然你们这么坚持，就请自便吧。”

“反正你们不是还要检查是否存在违禁品吗？正好一举两得。”雷脩补充。

“这小子不会得癔症了吧？”胡子老爹瞪大眼，完全没有头绪。

“当然，我们并非是非不分。”斯坎拉德抽身，“如果核心部件真的受损，而且也并非刻意损坏，持有者仅仅只是会被取消最终测试的资格。”

“这还只是‘仅仅’？说得真轻松啊。”雷脩想。

“反之，如果是刻意损坏，那么，持有者将会受到审判。”斯坎拉德解释道，“根据持有者的缘由，最终会对罪行等级进行评判，然后确认是否有必要由训练基地交由‘十六人议会’进行审判。”

斯坎拉德朝其中一名手下做出手势，那名黑钢卫士直接把黑钢式从背后抽出。黑钢卫士单手持剑，刀刃对准地上的大石块。黑色的刀身锋芒闪烁。

“可是你怎么能分辨出是不是刻意损坏呢？”雷脩问。

“因为我们是黑钢卫士。”

斯坎拉德话刚落音，他那名手下就动了。

可是一切始于突然，落幕于瞬间。雷脩还没来得及看清刀刃的轨迹轨迹，那名挥刀的黑钢卫士就已经把黑钢式重新挂回到背上。

与此同时，地上的石头，已经裂成了无数块。

雷脩也看不进另一名黑钢卫士用穿着黑色长靴的脚快速踢开碎石的场面了。他只知道一点，那名挥刀的黑钢卫士，没有使用核心输送动能，仅仅是凭借自身的力量和武器本身，就在一瞬间将这块石头砍得七零八落。

雷脩愣神之际，斯坎拉德的手下已经从碎石下方，取出了蓝白砍刀，然后再交到斯坎拉德手中。

蓝白砍刀失去光泽，上满布满灰尘，原本经过改造的锋利的刀刃处，出现数道深浅不一的崩裂口。

斯坎拉德对其细细打量。从刀刃到核心部件插槽，然后再到握柄。

“臭小子，臭小子！”胡子老爹压低声音。

然而雷脩仍然处于愣神状态，根本没听到他的话。眼看斯坎拉德已经翻转蓝白砍刀，开始检查另一面，胡子老爹的心，也蹦跶得越来越快。虽然斯坎拉德动作不快，可是在胡子老爹看来，他的目光每扫过蓝白砍刀一寸，距离宣布雷脩的“死刑”的时间也就更短一分。

他不禁暗骂雷脩早不梦游晚不梦游，偏偏在这个关系他命运走向的时刻掉链子。他可不奢望这些黑钢卫士在看出倪端并查明真相之后，会对雷脩网开一面。

就算事情往好的一面发展：以救人为名义损坏核心而避免审判。但终究还是免不了雷脩被削除最终测试的资格。

“原来如此。”斯坎拉德自语一声，眼睛从蓝白砍刀上挪开，并回到众人身上。

这时，雷脩才注意到胡子老爹那张因为皱在一起而快要变形的表情。

“现在注意到还有个屁用！”胡子老爹心说完蛋。

可是下一秒，他又看到雷脩脸上浮现出狡黠的神情。“臭小子刚才在笑？”他不太确定。难道他想到什么办法了？

然而雷脩自始至终连屁都没放一个。

虽然胡子老爹不理解雷脩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可是雷脩自己内心却胸有成竹，根本就不担心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就瞧好吧，老爹，看看我这个意识超前的天才是怎么瞒天过海，让这些黑钢卫士说不出话来的。”

胡子老爹不懂他内心所想，仍在思考。不过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找不到什么好方法。眼看斯坎拉德就要开口“宣判”，他只好硬着头皮，随意开口，希望能借此拖延更多时间。

“你不是要检查……”

“抱歉，是我错了。”斯坎拉德对胡子老爹道歉。

胡子老爹差点以为听错了。

“看来，这只是一把跟训练用一文字款式相仿的武器。”

胡子老爹瞥了雷脩一眼，发现他脸上的狡黠更盛。

“因为，它太难看了。”斯坎拉德缓缓道。

“什么？”这次发出疑问的不止是胡子老爹，连雷脩也一同出声。

“而且改造水准也是三流……或许更差。”斯坎拉德道，“或许我的措辞过于直接，但这确实是实话。”

斯坎拉德开始展示他观察到的全部细节：“平衡性太差。”

雷脩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斯坎拉德接着道：“首尾重量分配差异过大，导致头重脚轻。”顿了顿，“总的来说，就是一塌糊涂。”

雷脩的额头上浮现处一道明显的黑线。

“最失败的就是刀刃。”斯坎拉德摇头，“明明没有核心，还对刀刃部分进行锋利度的增加。虽然本意是想借助动力增加切割力，可是按在训练规格装备上的核心，根本就不足以让其发挥效用，这样一来，不仅没能让刀刃增加锋利度，反而因为削磨了刀刃的质量而导致整体结构变得脆弱。刀口的崩裂痕迹就是证明。”

待他说完，雷脩的表情已经变得像吞了苍蝇一样难看。

“我没有其它意思，”斯坎拉德晃了晃蓝白砍刀，“但老爷子，这不过只是给小孩子用的玩具吧？比如那些特别崇拜训练兵，可是却又没有被选中的年轻人？所以您才特地把这把仿造武器刻意制作得很差劲，为的就是让他们在使用时不伤着自己？”

“是、是啊，你说的不错，哈哈，就是这样。”胡子老爹应允。

“果然。毕竟能取得武器装备贩卖资格的店主，都是改造装备的好手。所以有这种玩具一样的武器存在，除了刻意为之，我实在想不出别的了。”

说着，斯坎拉德就对胡子老爹道歉。之后，他转向雷脩和宇樊：“我对先前对你们抱有的质疑一事道歉，”他把蓝白砍刀递到二人跟前，“这个是你们的吗？”

宇樊自然认出了这就是雷脩的蓝白砍刀，但是因为过度紧张，又因为不想惹事生非引人注目，于是干脆摇头否认。

“那就是你的了。”斯坎拉德一口笃定道，“我知道，你之所以这么在乎，是因为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用的仿造装备对吧？不用感到不好意思，虽然我对这把仿造武器的评价很低，但是我得补充，对于非训练兵的人来说，这种改造也足以给予一个安慰奖。”

雷脩伸出去准备拿刀的手像故障的机器一样停在半空。

“就算年纪已经超过训练基地征收新训练兵的标准，但是你这种渴望当上训练兵，并自己组装武器的精神，仍然值得每个可能并希望成为训练兵的人学习。”

斯坎拉德把蓝白砍刀交还给雷脩，然后拍拍他的肩膀。

“不过，小伙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斯坎拉德又关心地问道。

“因为……”宇樊见雷脩不说话，准备帮他找个理由。

“他想拉屎！”胡子老爹生怕宇樊说漏嘴，让一切功亏一篑。然后把雷脩转了个方向，面朝盐铁街的前端方向，并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臭小子快滚！赶紧找个地儿蹲坑去，别溅得一裤子都是！然后下午又说肚子疼撞死不来帮忙！”胡子老爹催促。

听到这，雷脩才迈开步子。只是走路的时候，仍然像生锈一样，缓慢又生硬，活像块铁疙瘩。

“你们不是要检查违禁品吗？悉听尊便！”胡子老爹转移话题。

斯坎拉德点点头，剩下的黑钢卫士全部上前。

“再次跟您道歉，老爷子。”

“啊？”胡子老爹不明所以。

“我过于在乎训练兵和武器的事情，把最关键的部分给忘记了。”

胡子老爹等待进一步解释。

“毕竟，因为空中巨响产生的震动，现在黑钢巨柱内部，包括主柱、分柱、分支设施堡垒在内的所有地区，不管是外围的螺旋式升降机，还是内部的上下直达的电驱集装箱，都已经停止运作了。”

“据说要全面进行维修，防止意外。因为这次的震动造成的影响实在超出预期。”斯坎拉德重新把头盔戴上，“所以我想说的是，这种时候，怎么可能还有训练兵在分支设施中逗留？”

胡子老爹嘴角抽搐：“训练兵已经集合完毕了？”

“很正常。最终测试的日子，大部分人都会提早达到。这也是测试的一个环……咳咳，抱歉，扯远了。”

“所以看那个小伙子从头到尾都不慌不忙的样子，我早就该想到，他怎么可能是训练兵呢？”

斯坎拉德回头一看，却发现雷脩已经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