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俊将并直的右手，擎至半空之中。

「七星魔能全书，第1号魔法，振动」

待他心中默念出第1号魔法的名字后，他的整只手臂便以惊人的频率在高速地振动，同时空气中也传出了沙沙的声音。

看上去姜俊此时的手臂像是一团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然而这看起来犹如是利刃一般的手刀，其威力竟也可以轻松地削断空中停滞着的一片树叶。

完全脱离了物理法则的第1号魔法，能够将他的手变成一把锋利无比的振动之刃，宛若地狱使者所用的镰刀一般诡、戾。

“这位阿姨，我想你似乎有点太跳了，你们的小命可是被我攥在手心里，我只要有这个念头就能让你们当场身亡哦。”

姜俊为了让演技更加逼真，还特意将自己的“高频手刀”在奥利维亚的鼻前几公分处晃了晃，并摆足恶人的腔调。

“呵呵...”

整个人倒嵌在藤蔓壁画中的奥利维亚，双瞳一缩，当她发觉不到姜俊身上有一丝杀气的霎那，不禁小漏出了两声轻笑。

只不过，奥利维亚越是这么看待姜俊，其余被绑缠在藤蔓画中的四人，越倒是觉得姜俊这个恶魔之子不过是把杀气收敛了……

毕竟，这世上有种喜欢皮笑肉不笑的面具人，别看他们表面上人畜无害，其实杀玩起来连地狱的恶鬼都要可怕。

“小鬼，你听好了，我等魔术师是世界另一面的维护者，想洗脑我们，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奥利维亚目瞪了姜俊一眼，悬停在她眉心前的那柄手刀，振沙声萦绕在耳边，听上去明明是那般的真实。

但是，此时此刻的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恐惧，反而一脸的平静，平静到想告诉这个年轻人一些这个世界的真实。

“我等所持有的觉悟，并非在你看来这般的儿戏。”

奥利维亚放空了身心，她的声音平淡似水，她所说的话就像是一位女诗人一般，不容任何人质疑一字一句。

专注地听完奥利维亚一席话，其余的魔术师们也微微点了点头，哪怕是各自的脖颈都被藤蔓绑着...难以动弹。

“靠。”

姜俊窝火地骂了一句，恨不得揪住这个老女人的头发，直接在她脑门上划开一大口子。

他极其不爽之余，也在心里暗暗地碎碎道：为啥，这展开似乎有点不对劲啊。

他原本的打算是——

甩出一系列魔法，一方面进行简单的实验，另一方面也想吓一吓这些所谓的魔术师，好让他们先心生恐惧…

…然后一鼓作气、直捣黄龙，用自己的演技更进一步洗脑他们，这样好让这些工具人回去的时候，边滚边爬地告诉那些魔术师结社的高层别再没事得罪他了。

这样的话，逼装的不仅能到位，而且魔法的实验数据也会到手。

一石二鸟的同时，更是顺手卖给了这五名魔术师们一个天大的人情，或许以此为展开还可能让这些恶人弃暗投明...乃至改邪归正也说不一定。

嗯，作为一个爱幻想的人来说，姜俊的这种顺理成章的思维方式并不难理解。

以至于可以说，他那成熟而又稳健的想法简直完美到无懈可击，假如姜俊去写一出剧本的话，毫无疑问会非常成功。

站在他身后，看透了姜俊一系列幼稚想法的穆千雪，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的她是多想当面冲着姜俊来上这么一句：

“你在想屁吃！”

在姜俊眼前的奥利维亚，她是个货真价值的魔术师，手上也同样沾染了不少的鲜血，作为一个从结社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女强人，年长的她更是有着不输于任何人的敏锐洞察力。

所以姜俊想在她面前故弄玄虚，别说她这会子已经笑出声来了，更看见他那一副恶心又虚伪的圣母样，她顿时觉得恶心至极。

她很讨厌他这种和善的眼神，毕竟，对魔术师而言，战斗向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从来没有第三种选择。

——对敌人仁慈，那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很显然，姜俊就是没有经历过这些，因此，才会天真地以为人生靠靠装逼和飙戏就能轻松度过一场又一场的大危机似的。

简直是可笑又荒唐。

对方是名为「魔术师」的杀手，货真价值的结社杀手，他们或许会因为姜俊的魔法而心生胆怯或者逃走。

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因为姜俊一次又一次的仁慈而放弃杀他！

如果有，那也只是在梦里，并不可能会出现在现实中。

姜俊心里面原本的盘算全部落了个空，瞅见奥利维亚那一双能看穿一切的碧蓝色眼眸之后，他倒也觉得自己有点像滑稽又搞笑的小丑了。

于是，他索性破罐子破摔。

“难道你们非要死咬着我不放吗？我的魔法到底碍你们这些魔术师什么了？”

“你说为什么！你创造出来的禁忌魔书、你施展出来的恶魔之法，光这两点，就还不足够吗？”

奥利维亚浅哼一声，越来越觉得和这种小鬼头说话就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扯什么禁忌、恶魔，你以为是在拍片呢！”

“就因为你的魔法、魔书，所以你必须死！别说是我们，哪怕是结社的任何一名魔术师都不会放过你的。”

谈话间，姜俊的眼瞳之中忽闪出了一道诡异的红光。

他本想把这些魔术师吓走而已，但是眼下这般谈下来，对方那一副“消灭你，与你何干”的口气，好是令他感到气愤。

这是何等的蛮不讲理，一连串听下来，连姜俊自己差点都要误认为他是个罪大恶极之人了。

“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就要让我死？你们是哪来的审判者，就算是地狱里的恶灵骑士都没你们这般不讲理吧。”姜俊愚蠢地一道。

“讲理？小鬼，你莫不是在搞笑，假如你站在我们魔术师的立场上，你会觉得持有像你这种不寻常力量的人不该死吗？”

奥利维亚气势不退，能清晰感受到的是，她那含笑的话语之中充斥着能量，听了甚至让人不禁萌生退意。

立场不同的人，看待问题的角度自然也是不同的。

作为魔术师而言，姜俊手持这种早就消失在地球上千年之久的魔法……本身就是死罪。

这就像是终结者中“一度败北的天网系统选择派出杀人机器穿越到过去解决掉凌驾于它们之上的人类领袖”一样，想把这种潜在的危险因子提前排除，这点固然没错。

对姜俊而言，他自认自己不过是个喜欢魔法、创造魔法的追梦少年罢了。

就算是一不小发现自己的魔法是真的好了，不过，他这边一没有杀人放火、二更加没有为非作歹，为何要像X战警里面的正义变种人一样招人屠杀呢？

姜俊也正是一直以来想不通这点，才会想要幼稚地问个明白，哪怕穆千雪早就告诉过他答案，他却还是想一问究竟。

“就在你们曾经无忧无虑的生活着的时候，你可知道，我等魔术师在一次次血洗之中，暗下帮活在表面世界的你们处理了多少肮脏的事情，才勉强维护住了你们尚且整天抱怨在口的日常！”

奥利维亚紧咬的牙关发出叽叽叽的刺耳声，此时的她双目眦裂，甚至能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一丝羡慕与愤恨之意。

作为一个加入了结社近三十载的魔术师，奥利维亚仍旧没忘记的是，自己从入社任职的第一天起就杀了一个比她还小的女孩。

纵然是现在回想起来，奥利维亚都还觉着记忆犹新。

那个出生在波拉小国的小女孩其实并没有犯什么错，只不过因为她在一次意外中不小心撞见了魔术师们的战斗。所以，事后便被结社列入在了必死的名单之中。

被委派过去的奥利维亚于当夜亲手了断了她的性命，看着第一次亲手杀人而手上沾满的鲜血后，奥利维亚当初也这么扪心自问过：这个女孩必须死吗？

只是，那时候没能明白的道理，在经过了漫长的岁月后…

…她在有一天也终于明白了。

假如当初那个小女孩不死，那么待她长大难免会把魔术师的秘密说露给了世人。倘若因此，掀起的是一场现代科技与现代魔术的大战，到时候死的人何尝不只她一条无辜的命呢。

替世界的正常运行防患于未然，无情地对一个个目标挥出暗黑利爪，这就是“魔术师”。

“道不同吧，姜俊已经够了，别再说了。”

穆千雪微吐了一口气，听完了姜俊和奥利维亚的一番话后，悄悄地走到姜俊的身边，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淡淡地说道。

姜俊失落地闭上了眼睛，顿时，深深地感受到了与现实早已脱轨的不真实、惶恐、诡异乃至可笑。

奥利维亚虽然没有给他透露太多的信息，但是，至始至终她都在反复强调着这么一点——

“姜俊必死”。

也就是说，姜俊接下来的地球人生就注定要在被这些魔术师们的追杀中度过了，并且可能是…

永无止境。

面对四大正宗的杀人组织，面对这个世界的庞大黑暗，他不禁这般自问到：以后该怎么办呢？

惴惴不安的姜俊，抬头望了一眼自己用魔法绘造出来的银灰色天空，一时间竟感到了迷茫。

“W.E（风爆术：Wind explosion缩写）”

然而，就在姜俊还在想着“到底是与世界为敌，还是潜伏于暗影”之时，奥利维亚却在他万分迷茫之际，推了他一把…

用她此生...最后的魔术。

姜俊的背后突然聚集了一团风的混合体，它们在顷刻间凝聚，又于顷刻间爆炸。

这个魔术对人体造成不了伤害，独独这种从人体背后出现的爆炸性风团，那炸腾出来的冲击波足以让姜俊当场失去平衡。

不过，这也正是她的目的，她就是借姜俊之手，完成她一直以来都没能替某个人完成的悲愿。

毫无征兆，根本就是始料不及，姜俊因为被这风爆冲击于背后击中的太过于突然，以至于如奥利维亚所料的那般，向前倾倒而去。

呲啦……

他那柄原本悬停在她眉心前的振动手刀，就这么直直地上抬了一下，进而刺入了奥利维亚的脖锁之中，竖向地切断了她的气管、颈椎骨乃至那处一大片的神经。

姜俊：“！！！”

当发觉自己的手摸到了坚硬与柔软的混合体后，姜俊于当场愕然。

“奥利维亚女士！”

离她最近的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在他用眼睛的余光斜瞥到奥利维亚被姜俊用恶魔之手半截淹入她胸膛的那一幕时，忍不住地大喊了一声。

穆千雪凤眼大睁，在目及前方一滩鲜血飙出后，她那异常剧烈的心跳声也豁然跳出了足以让人听清的程度。

此时，无论是谁，都陷入了一片震惊、惶然之中。

姜俊沉默片刻，在察觉到自己脸上沾上的黏糊糊的东西是人血后，旋即半巴结地开口道：“你、你做什么？”

奥利维亚身上的鲜血，顺着青红色的藤蔓不断地滴落，渐渐地染红了这银灰色的地面。

这么一个瞬间，姜俊的脸色也变得煞白。

“呵呵……”

奥利维亚口中含血，却笑似平静的水面。

鼻下嗅到一股浓浓血气味，姜俊的浑身开始不能自己颤抖，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由于振动魔法还是他本能的恐惧造成的。

总之，他的手在刺入奥利维亚的脖锁之中后，便不敢再动弹一下。

因为他知道，只要一旦拔出他的手，恐怕这位叫做奥利维亚的女人就会当场死去。

“小鬼，你记住。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只要存在一天便是所有魔术师的敌人，并且是不死不休，所以…”

“对来杀你的敌人都下不去手，你又怎么能活下来呢？”

人体的气管早已被刺断，奥利维亚也不知哪来的气力，竟然还能滔滔不绝地说出这么一大堆的话。

只是，姜俊根本没心思听，现在的他满脑子想的是究竟如何才能救这个魔术师。

“咳咳...孩子，在你面对世界的残酷时，善良和温柔是没用的，你要记好，当你踏上这条魔法路的时候，你已…”

奥利维亚的呼吸已经停止，勉强咳出肺中最后一口血的她，双目慈祥地盯着姜俊说下了她在人间最后的一句话——

“不.能.回.头.了。”

“奥利维亚...”

银爵眼角全是泪水，他发了疯似地在藤蔓中挣扎。

魔术也好、迸炁也罢，他把能想到的所有方法全试过了，就是无法动弹这些该死的藤蔓分毫。

因此，他只能无奈地流下了泪水，目送着这位和自己处过有数十年之久的魔术师同僚…

闭上双眼。

在一片黑暗中，奥利维亚一时间看到了很多很多人，有被自己不得已要杀掉的人，也有自己曾经一起处事过的已故魔术师。

更重要的是，拨开那些人群的视线，她看到了最后方站着一位自己无比熟悉的人影，他便是把奥利维亚带入魔术师界的师傅“摩斯蒂·乌拉”。

……

青空之中，云儿朵朵。

她仿佛回到了十三岁，在山脚下的那座狄隆小镇上，第一次央求老师教自己魔术的那个时候。

“摩斯蒂老师，你让我学的魔术师必过的百国语言我都掌握了，到底啥时候教我魔术呀。”

那时候的奥利维亚一向任性，没事就喜欢去他的小木屋串门，每次把摩斯蒂的小窝闹到乌烟瘴气才回去。

但是，摩斯蒂却一点都不厌烦她，反而每次都给奥利维亚准备好鲜牛奶和小饼干。

也正是因为摩斯蒂一直那么的慈祥、有爱，所以奥利维亚才一直很喜欢她的这位老师。

“哈哈，我的小奥利呀，你就这么想成为魔术师吗？”

“对啊，我要继承老师的衣钵，我想帮老师一起维护世界和平，噢耶。”

面对奥利维亚的无知和单纯，摩斯蒂总是会抿唇一笑，然后告诉她一句一直都这么告诫她的话：

“傻孩子，魔术师所做的并非是这么高尚的事情，而且你还小，哪知道魔术师实际上是一种高危的职业哦。”

其实，奥利维亚何尝不清楚“魔术师是一种高危的职业”。

她也知道摩斯蒂老师哪怕是在死的时候，更是一点都不想让奥利维亚成为魔术师。

——一旦踏上魔术师这条路，无论你愿意不愿意，便不能再回头。

可是，奥利维亚依然想成为魔术师，只有这样她才能替她的摩斯蒂老师分担掉你的痛苦、折磨。

因为，只要她能成为魔术师的话，她的摩斯蒂老师就可以安心地隐退了。

「到时候，有什么困难的时候让我这个年轻人上，这样，摩斯蒂老师便能好好地享受晚年，

直到寿终。」

一直以来，奥利维亚就是这么打算的。

只是，奥利维亚终究没能在摩斯蒂死前，完成这份夙愿…

…归根到底，她没有才能，以魔术师的角度来说，她的资质未免太过于平庸。

“傻孩子，我都让你别成为魔术师了，你为何就是不听呢？”

“摩斯蒂老师，对不起，小奥利我做不到，没能让你在生前享受到普通人的幸福，小奥利我根本就没法原谅自己。”

面对恩师·摩斯蒂的责问，奥利维亚抱头痛哭道。

“傻孩子，你的出现就够让我幸福了。”

他轻抚着奥利维亚的头，慈柔似水。

「万术咏唱者」·奥利维亚，第一次为结社杀人是十九岁，被授予魔术师称号的时候是二十七岁，正式继承摩斯蒂「女祭祀」塔罗牌魔术师职位是三十一岁。

她的一生，可歌可“弃”。

为结社曾立下过数不尽的汗马功劳，在任何危险的工作中奥利维亚也总会挺于年轻人的最前面。

纵然她总说“魔术师是一种高危职业”，纵然她总说“自己想早点隐退”，纵然她也的确厌烦了无尽的杀伐任务。

但，她依然很喜欢成为魔术师，更是从来都没为此后悔过。

或许对奥利维亚来说，真正的“隐退”，终究只能像他的师傅摩斯蒂一样，只能是死了才算隐退吧。

要说理由，那也只有一个——

谁让他们都是魔术师呢。

就这样，带着无限的悲伤与不舍，「万术咏唱者」·奥利维亚携手她的恩师，一同前往了通向地狱的漆黑之路。

“死了？”

霎时。

空气凝停，当他感受不到奥利维亚还有生命迹象后，浮满心头的皆是浓浓的罪孽感。

“沙，你给我滚出来！”焚烧沧海般地愤怒一吼。

卡察觉到奥利维亚的魔炁流动完全消失后，猛地用牙齿咬破下唇，用鲜血和疼痛强行唤醒他体内最强的第二人格“巴·沙·卡”中的“沙”。

「阿萨拉冥火」

当卡的眼眸从碧绿色瞬间转至沙的碧蓝色后，那幅用藤蔓绘制成的壁画，瞬间被一簇闪耀着青蓝色光芒的火焰给轰然烧开。

一个呼吸作罢，姜俊那视网膜中倒映出来的是一幅地狱的光景，此时的人间仿佛是被阿萨拉从冥界带来的炼狱之火燃烧了一般。

然而，就算是来自地狱的冥火，也依旧无法燃烧到姜俊的周身。

因为在「结界铠甲」的保护下，在「阴之门」的统治下，一切源自于魔炁的攻击在他的魔法面前都是无效的。

但，火焰却成功迷乱了姜俊的视线，杀人的突兀感更是让他漏出了最大的空隙。

只见一道残影掠过他的眼前，将他手刀之下的奥利维亚给一把夺过……

一时间，烧得噼里啪啦的火苗四处飞散，犹如焰火一般璀璨炫目。

而此刻——

那位金牙大叔“戴尔·银爵”抱着已经彻底死亡的奥利维亚，巍然地站立于火海之中，他的眼神之间尽显悔恨与悲悯。

很难想象，一向以杀人为己任的魔术师，居然也会保有着对同伴的吊唁之心。

不光是他表现异常，就连那其余的三位从烧焦的藤蔓中豁然走出的魔术师，霎那把体内的魔炁燃腾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