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下，忙碌的人依旧在忙碌。

灯红则停、灯绿则行，一成不变的光景，现在反而成为了姜俊无比神往的日子。

“哎。”

他又长叹了一口气，杯中的咖啡早已被夏风吹冷。

明明是炎热的风，却也能拂去热气，这或许就是大自然的神奇，无论何时，倒也总能与人的心境相呼应。

「想要活下去。」

不知从何时开始，姜俊那曾经无比渴望魔法的心，逐渐被这么一个念头给替代了。

或许是见识了真正的杀手，亦或是看见了世界真正的黑暗，所以他才变得这般迷茫了吧。

只是，即便强如令四大结社都忌惮的姜俊，却也一直下不定决心，究竟是靠弑杀来证道，还是以人的身份讨活下去……

但无论他选择哪一条，一定会连累很多人吧。

就在姜俊双手轻拍着桌面，一脸烦闷的时候。

突然地看到了街道的另一头，一群粗暴的成年地痞流氓正在揪打着一个背着书包的孩子。

“揍死那个臭傻X！”

“特么还敢还手？”

……

那些流氓口中甚是粗鄙，言辞之中流露出了和他们外貌一样的丑恶，犹如是哥谭市中的穷凶极恶的罪犯。

然而，这里也不是什么被幻想出来的哥谭市，作为古夏国一千六百多座城市中犯罪率最低的旭海市，此处的治安还是相对平稳的。

以普通民众视角来说，这些流氓终究不过是喜欢对人偶尔拳打脚踢、寻求刺激的另类罢了，相比起能够手持枪炮直接抢银行的暴徒来说终究是差的太多，所以还算是可以被原谅的一类…

姜俊淡眉一挑，看着那个孩子蜷缩在地上被他们无情踹打的那一霎，他不禁想起了曾经在厕所里被周恩泰也这么揍过的画面。

那个时候姜俊没有可以反抗他们的力量，更没有凌驾于他们之上的智慧，只能任由他们剥削，乃至将他的身体当做沙袋任由他们发泄。

现如今，姜俊已经有了不输给任何人的强大力量，也有了远超于他们之上的魔法智慧，只需要动动手指，这些入不了眼的沙子就能被他湮灭在虚空中。

看到那个孩子被打的，不止姜俊一个人。

周围的人无不只是看着，安安静静地看着也好、心怀同情地看着也好、哪怕是自叹不如地看着也好……

他们终究只是看着，没有出手，就如同姜俊一样。

坐在他对面的穆千雪察觉到了姜俊眼中流露出的悲伤与厌恶之情，于是，关心一问。

“姜俊？”

姜俊没有把视线转过来，依旧是凝视着那个被打的孩子。

“千雪，你知道吗？换做是以前的我心里面最多只想着……能用魔法去诅咒他们该有多好。”

姜俊面色森寒，言语之中透露着明显的怨气，“而现如今的我，却已经是可以做到这种事情了。”

姜俊眉目之间浮出一丝感伤，同时下意识地向前摊开左手后，一团透明的魔力团便聚集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过去他在被欧阳飞当街侮辱的时候，就一直很想用一招「第14号魔法，诅咒系·灭道长生」将嘲笑他的人统统闭嘴。

现在，姜俊只要有这个念头，不光是可以做到，更加能让他们永久性的闭嘴。

“姜俊，你想做什么我并不会反对你，因为你有这个资格。”

穆千雪清楚他为何会有这般疯狂的念头，当她回想起通过「第27号魔法·不遥镜」看着他一次次饱受欺凌的画面后，也有过和他一样的想法。

姜俊一脸苦闷地望了穆千雪一眼，他本以为是穆千雪的话，她总会叱责他这种近乎就是邪恶的行为。

不过，没想到的是，穆千雪非但没有阻挠，反而还在鼓动着他。

此时此刻，姜俊通过自己的魔力，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流氓体内的生命之火。

而让人心生不悦的是，明明作为一群施暴者，他们中每一个的生命之火却烧的比那个被欺负的小男孩还要旺盛。

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结果，却是让恶徒们享受到了最得天独厚的恩宠，仅仅是从生命这个角度来看，姜俊就感觉自己好像在哪一处节点已经是被击败了一样。

但，姜俊现在就能代替上帝改写他们的命运，只要他发动「灭道长生」，他就能把他们的生命力给吸走，让他们自食恶业之果。

姜俊的眼里闪烁着一股怒不可遏的怨恨，他有所预料的是，倘若自己一旦出手，潜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愤怒发泄出来得会宛若战车一样狂奔……

届时，也将无法再回头……

他缓缓地抬起右手，掌中的魔力越发的浓郁。

与此同时，一声质问也在心头掠过：「谁又能保证那个被揍的孩子不是自作自受呢，为何流氓们谁都不揍，偏偏揍他？」

同样的问题，姜俊曾经在被无端欺负的时候也这么问过自己。

不过，这种问题纠结它毫无意义…

哪怕灾祸降临在你的身上，哪怕你再怎么防患于未然，哪怕你把自己改变的更好，依然改变不了命运对你的眷顾。

这就好比你喜欢一个人需要一大堆的理由吗？

陈然被一个人讨厌、讨厌一个人，往往也不需要长篇大论，单单一个讨厌、一句不顺眼就足够了。

——无端受人欺打、受人压迫，也不过是同样的一个道理，其理由和真相，往往简单到让你几乎自闭。

想揍你而已，想欺负你而已，想掠夺你而已。

正因为一直以来都清楚，姜俊才迈不出“伸出援手”那一步，此时，只想作为一个凌驾于其上的施暴者给他们下达...

「审判」

不知为何，他通过那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孩子，看到了那个时候...弱小的自己。

正因为跨越过那道苦难，才造就了如今的姜俊，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出来救他，他也是完全靠着自己一个人坚持到了现在。

所以姜俊从那个小男孩的身上，看到了一丝他过去的影子……

——弱者永远不配得到帮助，只会遭受到现实更残酷的毒打。惩罚不了坏人，法律、秩序、道德乃至规则，这些也统统不过是狗屁。

能制裁邪恶的，唯有“恶魔”！

“住手！”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会说故事无不是骗人，正义的超人永远都不会出场，邪恶的罪徒才是笑到最后的主宰。

可是，当现实中出现了正义的超人后，我们或许又会嘲笑自己的无知与懦弱。

就在姜俊即将发动魔法的那一霎，划破寂静的一声赫响，将他从恍惚中叫醒了过来。

他把视线稍稍移开，发现洛斯莉莉竟突然出现在那群流氓的身后，并且用熟练的擒手将一个施暴者的手腕给反向掰弯了过去。

“啊啊啊，要断了，快住手。”

耳朵上套着钢钉的鸡毛头流氓，从肩胛骨传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地收回了踩在了那个孩子身上的脚。

“这女人是什么鬼？敢欺负我们大哥。”

奇怪的台词，很难想象这是会出现在现实之中的话。

不过姜俊并不感到诧异，因为他曾经切切实实地在现实中经历过，也听到过同样的话。

“削她。”

流氓们并非是会怜香惜玉的人，既为恶徒，自然是对任何人都不会手下留情。

洛斯莉莉闻声而动，灵活地侧身一闪，轻松躲过了一名男子的拳头。

同时她用靴尖轻轻踢了下那名男子的小腿，让这个鼻环男因为忍受不了骨头碎裂的疼痛而直接摔了个大跟头，愣是用嘴吃下了好大一片土。

“玛了个粑粑的，老子捅死你！”

怒火中烧的小矮子，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了一把蝴蝶刀，熟练地在手里甩来甩去，像是在表演刀技，又像是在刻意掩饰自己的恐惧。

然而，下一秒。

一柄银晃晃的细剑直插在他胯下的地面上之后，那名小矮子当即被吓到冷汗直流，一股凉意瞬间从脚底蹿上了他的头顶。

一个呼吸作罢。

小矮子的蝴蝶刀便“钪钪”地落到了地上，看见对方变出了一个比他还大的玩意儿后，哪还敢耍宝。

然后，他看到了对方用极其和善的笑脸，冷说了一声——

“滚！”

当看到这一柄能够穿透水泥石的剑，又听到这么一声足以唬住一头雄狮的锐响后，他们三人再也无法抑制住来自于本能深处的恐惧呐喊，连滚带爬地迅速地逃离了此地。

穆千雪坐在座位上，完整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双眉一挑，并且小声喃到这么一句：“这个女人...”

“小弟弟，你没事吧？”

洛斯莉莉就像一个温柔的大姐姐，轻轻将这个被打的小男孩从地上扶起，并掏出手帕将他脸上的灰给擦了擦。

“谢、谢谢，姐姐。”小男孩甜甜一笑。

与此同时，他也扭头望了一眼刚刚插在那边的细剑。

不过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刚刚明明出现了一把冷兵器，但现在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就如同电影中的魔法一样神奇。

“不用谢，不过你刚刚为啥这么坚强呀，被人打成了这样还不喊出声来呼救。”

洛斯莉莉拍了拍他的肩膀，趁机还给他施加了治愈魔法，还好他伤不够严重，治愈魔力在飞入他体内一瞬间便完成了治疗。

“姐姐，你认为我很坚强吗？”小男孩道。

“当然咯，要不是我碰巧遇上，姐姐我或许还不知道你在这儿被人欺负了呐。”

洛斯莉莉在这个小男孩的鼻尖上，用玉指轻轻勾了一下，而且笑容依旧。

在听到洛斯莉莉那么温柔的话后，小男孩的心里也顿时泛起一股暖意。

小男孩并不是不会呼救，而是他知道这么做是无用的。

毕竟，他被这帮地痞欺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每天都会堵在他上学的路上，总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把他暴打一顿，还要抢他的钱物。

因为他们不是在校的学生，校方无从处分；因为他们只是名义上的“欺负”，并不构成伤亡犯罪，派出所的叔叔自然也不会受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所以他只能忍着，忍着到将来有一天能够反过来欺负他们。

“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好嘛？”

“我叫司棋，司马的司，下棋的棋。”司棋忍住了哭意，抬起头凝视着洛斯莉莉的灵眸说道。

“好，姐姐叫洛斯莉莉，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坚强的男子汉哒。”

洛斯莉莉明明来自于异世界，却熟练地伸出了小拇指，和那个小男孩做了一个奇怪又美好的约定。无需怀疑，这是属于在地球上的勾指约定。

妩媚的阳光斜斜地照在了那位宫廷少女的笑脸上，反闪出了迷人的光芒。

邪恶在她眼里如同是不值一提的吹灰，她那澄澈的眼神中时时刻刻映射出了一种人性的善美，那无疑是一种令人望洋兴叹的高洁。

那个瞬间，姜俊有这么一种感觉——洛斯莉莉她就是一个圣女。

此番画面太美，美到让他不禁感到自卑。

送别了小男孩，更重要的是，洛斯莉莉以完美的方式拯救了这个孩子的心灵。

哪怕今后司棋还会再次遭受到更大的苦难，姜俊从小男孩那稳健的小跑姿就看得出来，他再也不会迷茫了，只会变得比现在乃至过去更加的坚强！

……

“哟，中二姜，你小子能耐了呀，居然还用旷课这种方式来躲开我？”周恩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突然便冲着姜俊大声吼道。

作为一名虔诚的无神论者，姜俊是从来不相信有因果这种东西的。

现如今姜俊却改变了这种观念，当这么一个喘息似如暴熊的声音掠过他的耳际，一时间，他心中刚被平复下来的躁动又被挑跃了起来。

“唉，为毛特么的是你咧。”

姜俊刚把目光从洛斯莉莉那里转回来后，旋即面露出如仙草枯萎一般的衰色，冷冷地说道。

周恩泰总觉得眼前这个姜俊犯了失忆症似的，平日里见到他恨不得立刻行军礼，现下一脸不屑的眼神，就好像视他为粪坑边上的那块臭石头。

“啥？中二姜，你不会脑子秀逗了，老子是谁你不会认不出来吧。”

“你就算化成灰，我都认识你，雷霆巨熊·周扒皮。”姜俊出声道。

“嗯，知道就好。”周恩泰双眼笑眯成一条线，然后脸色瞬间一变，“靠，你特么说谁是雷霆巨熊？！”

听到“雷霆巨熊”这四个字的时候，穆千雪用手遮住自己的口唇，表示想象不能地轻轻一笑。

而于隐约中发觉有人笑声传来的周恩泰，满脸生忿，想也不想朝姜俊挥出拳头，目标是姜俊的左脸，伤害值提升至五颗星。

“砰——！”

周恩泰才刚把拳头甩出去不及一秒，突然，他那眼前的景象如流光一般飞转了起来。

等到意识再度清醒，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躺在了离咖啡店最近的垃圾摊里。

好痛、好痛……

双肋骨都在咯咯作疼，整个腹部都在发胀，这种感觉周恩泰甚至都不需要确认，他就知道自己是被打了！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了，那个打他的人是谁呢？

周恩泰吃疼地坐起身子，拉长视线，这才发现了冲击性的事实——

姜俊那只单拳尚且挺直在半空之中，并且那只拳头的方向始终都是周恩泰躺着的地方。

在周恩泰再度咽了一口口水后，才知道他是被一直以来被自己欺负成软馒头的姜俊给揍飞了，这等结论让他一时间感到似乎是天和地都彻底翻转了过来。

周恩泰目前还一头雾水，结果姜俊则是化拳为指，指着他的同时，并用极其冷凛的口气说道。

“周恩泰，你我之间的恩怨就这么一拳勾销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所以这也是为了你好，我希望你也别再来找我。”

“否则的话，我定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

一声冷啸赫出，震颤了空气。

这句话冰冷到了极致，犹如是千年的寒窟中吹出来的刺骨之风，让周恩泰和听到这句话的普通人同时感到了一股颤栗。

姜俊知道今日这一拳打飞的不光是周恩泰，还有他那不堪回首的过去，这就是说他从此刻开始必须要做出新的选择了，哪怕是为了自己那最后一点念想。

怀着说不出来感受的姜俊，将手臂缓缓地放下。

这一抬一落的英姿，彷如黑客帝国中的Neo，令人看了不禁觉得落寞又高冷。

然后，他便转身离去，与两位少女一起消失在了周恩泰的视野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