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倾斜在河面,风一吹,水面起了波澜,水中月变成了破碎的玉片。不知何时夜幕飘来一层层淡淡的云,明朗的月光渐起朦胧,所幸星月清辉,倒也能看清脚下的路。
沁人心脾的淡淡花香伴随着清凉的夜风飘进苏渐远的鼻尖,月光穿过葱茏树叶的缝隙,照在苏渐远身上,斑驳的光影在苏渐远腰间玉佩汇聚成一道繁琐清美的图案。
鱼跃虫鸣,狗声吠吠。
“你这样子是不是太显眼了?”
苏渐远扶正后背的竹篓微微叹了口气,腰间悬挂莹莹发光的玉佩内那一缕夜光正在如一条小青蛇般蜿蜒流动。
苏渐远只是随口感叹,并没有指望玉佩内那一缕夜光能听懂他说的话。但令苏渐远意外的是,玉佩内那缕夜光仿佛能通人性一样,知道苏渐远的苦恼,逐渐平息下来,斑驳的光影也慢慢消散,苏渐远身上的月光也逐渐褪去大半,恢复正常。
“这样入村便与村民好解释许多。”
苏渐远惊奇片刻后,便很满意玉佩那缕夜光的识趣,要不然苏渐远太苦恼关于向村民怎么解释月光将自己映耀通明的事情。
通向村庄的道路并不长,只是夜色似乎来得太快,幸运的是正因夜色来得太快,苏渐远才能发现腰间玉佩那缕夜光的异常。要是入村时发生这样的事,大概不是被当做妖邪鬼祟,就又是被当做仙人看待。
或许很大概率会被当做仙人,毕竟这纯粹洁白的月光映耀在身上,还是显得自己颇为圣洁。
“咳咳。”
苏渐远清咳两声,将脑袋里这不着边际的想法驱散,脸颊微红抬头望着村口提着油灯,拄着拐杖的老人。
村口的篱笆围栏栅栏门半敞,左侧与右侧的木桩上各悬挂着一个火把,令苏渐远微微感觉有些奇怪。
一般这种偏僻的村庄篱笆围栏栅栏门在这个时辰早已经关闭,因为须防野兽也防贼匪,借宿的路人更是需要细细甄别是好人与坏人,放才能打开栅栏门。哪有还未临近村口,便已经敞开栅栏门,亲自等候迎接的。
“小先生是来借宿的吧?”
苏渐远刚靠近村口便听得提着油灯的老人笑问道,声音浑厚全然不像是一位看起来年逾半百的老人家。
“天色渐晚,故而前来叨扰借宿一晚,还未请问老先生姓名?”
苏渐远拱手说道,同时也趁着老人手上昏沉的油灯光打量着老人。老人头发虽已经白发苍苍,身形伛偻,但是面色红润,精神矍铄,双眸间不见丝毫浑浊,反而神采奕奕。至于老人手上的那根拐杖,看起来是普通的木棍削制而成。
但如墨般漆黑的木棍,却是实属少见。
“老朽哪敢被称作老先生,不过是山野村夫而已。又因为得村民戴爱,被推举成了这贾山村的村长,小先生若不介意叫称呼老朽为贾村长即可。”
“贾村长何故在此地等候?”
苏渐远心中的猜疑在老人说话的时候已经打消大半,这世上精怪妖鬼最忌讳被人通晓姓名,尤其是真名。无论这名贾村长刚才回答是真是假,但就凭老人面色诚恳的样子,苏渐远已经不担心这老人是什么妖魅幻化的。
当然最关键的是腰间玉佩没有任何动静。
“等小先生。”
贾村长的这一句话就让苏渐远有些懵圈。
等的是自己?
苏渐远自从出颍川郡后,行踪向来飘忽不定,甩掉了好几个老酸儒派来保护他的书僮护卫。有时候苏渐远都不知道他跑到何处,更别谈其他人知道苏渐远的行踪。
“因为村中豢养的这条野狗忽然吠叫,老朽猜测是有什么贵客到了此处。”
苏渐远听到贾村长的这番话,这才注意到贾村长腿边蜷缩着一条大黑狗,狗目闪躲,好像有点怕自己?
“贾村长就不怕小生是什么妖魅幻化?让小生留村借宿反而引来祸患?”
苏渐远主动挑明心中疑虑,同时也略有些好奇这位贾村长的回答。但苏渐远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贾村长却说了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若小先生真是什么妖魅邪祟,恐怕也无法登上这里。”
贾村长说完便不再管站在村口的苏渐远,转身提着油灯缓缓朝着村内走去,脚下那条大黑狗跟着贾村长离去时,倒是频频回头望着自己,还低头‘汪’了一声。
“既然他们都不怀疑自己,自己又何必多虑。”
苏渐远看着半敞栅栏门,自嘲笑着摇了摇头,一步踏了进去,顺手还关上这扇栅栏门。
苏渐远踏进村子,能明显看到两侧的房屋纸窗内油灯闪烁,还有些房屋里纸窗旁人影闪动,更有些房门微开露出明亮好奇的双眼。
“村里六年没有来过什么外人,小先生的到来倒是让村里难得热闹了一会。”
苏渐远很快跟上了贾村长的步伐,便听到贾村长略显抱歉的声音,以及贾村长脚下那只大黑狗的低呜。
“村里六年没有来过外人了?”
苏渐远听到贾村长说的话觉得有些奇怪。
“自从六年前那位临渊渡口叫做方传的老船夫死后,便已经没有任何渡船会路过这里。不过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里山水富饶,倒也饿不死人。”
贾村长的语气有些惋惜,脸上也带有一丝遗憾。
“但临渊渡口应该也不止一家渡船,怎么会没有其他渡船会路过这里?”
苏渐远不解,他从那座荒山而下时,便能看到那条柳树蜿蜒的河岸并不止一艘渡船,而且临渊河整条河流也不会没有其他渡船。
“小先生好奇的问题,也是我们贾山村一直好奇的问题。”
贾村长无奈摇摇头停在一间房屋外,登上木阶,推开房门侧身看着苏渐远说道。
苏渐远跟上贾村长的步伐,停在房门外,望向屋内。
房间内空荡荡,仅有一张床榻,一张木桌,几张板凳,便再无它物。虽然干净,但是有许些积灰,看起来许久没有人居住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