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韩午这次回来的速度快了许多，手中拿着碗筷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这天气真诡异，刚才还是月色朦胧，现在不知怎么就忽然下起了小雨。”

韩午摆放好碗筷，挥了挥衣袖上的雨水，感叹着外面的天气，全然没有察觉到屋内这一丝诡谲的气氛，看见自家娘子仍然还是站着，连忙招呼坐下。

“苏兄你认识我家娘子？”

韩午注意到苏渐远的目光一直流连在朱宁身上有些不悦问道。

纵然韩午对苏渐远有稍许好感，但自家娘子被人这般毫不掩饰盯望，自然会心中愠怒。

“不认识，不过你家娘子倒与我在一处荒山遇到的一位姑娘有些相似。”

苏渐远摇头轻笑说道，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韩午已经有些生气。

“如何相似？”

韩午有些没好气的说道，看来这个书生也是不谙世事的世家子弟，不懂得看人脸色。

“气质，都有股阴柔之美的气质。”

苏渐远点到为止没有继续再说下去，侧目望着好奇夹着筷子的怜儿。苏渐远自然能注意到韩午面有愠怒，但韩午能留他入宿一晚，他苏渐远也不是见而不闻的人。

韩午愠怒的脸色一尴，还以为这书生会说一些轻薄粗鄙之语，但看样子这书生似乎真只是对自家娘子觉得有些眼熟而已。

“汪！”

大黑狗猛然站起身对着云腾山低沉吼叫，随着大黑狗这声吼叫，整座流霜村的鸡鸣犬吠，此起彼伏，油灯灯光也从村中各个房屋纸窗内亮起，韩午取下墙壁上挂着的火把，独自点燃火把皱眉走出屋外，接着村庄小路上出现一条蜿蜒的火蛇。屋内的朱宁则是神情惊恐捂住耳朵，苏渐远此刻能看到朱宁的头顶有阴雾萦绕。

“吵死啦！”

怜儿气鼓鼓对着门槛上的大黑狗嫩声叫道。

大黑狗狗叫一停，胆怯怯轻呜一声，流霜村的鸡鸣犬吠也瞬间平息，屋外的喧闹声也逐渐散去。苏渐远忽然皱起了眉头，在这些喧闹的动物杂叫声中，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十分凄厉的狐狸叫。

竹篓微摇。

苏渐远手按竹篓，抬眸正好对上朱宁的眼睛，朱宁墨黑色的瞳孔中带着胆怯与一丝好奇。

“只要你不害人，我不会多管闲事。”

苏渐远嘴角上扬，低声轻语道。

“苏兄你说什么？”

刚才听到村内喧闹动静举起火把出去看的韩午已经回来，正好听到苏渐远的喃喃低语。

“我说外面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苏渐远脸上恰好出现了一丝惊疑问道。

韩午将火把熄灭重新扎进棉花，蘸上油挂在墙上，摇头说道：“今天村里也不知什么情况，不仅鸡叫个不停，狗也不停狂吠，夜里的小雨也是时下时停。我去问过了村里的几个熟人，他们也不知什么情况，也是慌忙拿起火把跑出了屋外。”

“我游学留村之时，见一些村民屋内墙上挂着多是猎弓或者刀叉，没想到贵村墙上挂着的会是火把。”

苏渐远注意到韩午的一系列举动，这个问题其实在苏渐远进到房里时便想问的。

“这是村中的习俗，传言很久以前天上与地下相通，某年有位神灵下来收取村中金银铜铁，可当时村中哪有那么多金银铜铁，交不起神灵要的东西，神灵于是运用神力让山林中的蠹虫来啃噬庄稼。一时间，村中受此大灾祸而歉收，不得不去山林里挖野草树皮，但神灵又让蠹虫啃噬树皮与野草根茎，村中便接二连三饿死了许多人。某一天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听闻村中的事情后，用棍棒上缠绕枯草，枯草自燃成火。那些由水淹不死，火烧不灭的蠹虫竟然碰到这人手上火把后便自燃成灰。然后这人便组织村民一起制作火把，驱逐蠹虫，而那位神灵也没有再出现过，村庄重新恢复了宁静，同时这个习俗也传下来了，每家每户基本上都会有一个这样的火把。”

韩午解释说道。

“这神灵也是够无耻的，不过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去哪里了？”

苏渐远讥讽一句，接着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种事苏兄你问我，我又哪里知道？你们读书人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苏兄你怎么还把这个传言当真了。”

韩午听到苏渐远刚才讥讽神灵的一句话会心一笑，但听到苏渐远后面的疑问苦笑摇了摇头说道。

“也是，传言大多都是假的，我遇见妖精鬼魅倒是挺多，所谓的神灵倒是一次没遇到。”

苏渐远感叹一句，突然察觉到朱宁的目光望着自己，看向身后的竹篓，苏渐远随即闭口不言。

“什么？”

韩午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话了。

“没什么，我有些困了，韩兄不知你安排的床位在哪里？”

苏渐远打了打哈欠，显得有些乏困。

“在隔壁那间房，不过苏兄你不是还没吃吗？”

韩午只当刚才苏渐远的话是呓语，关心问道。

“不吃了，我先睡一会。”

苏渐远摆摆手，拄着黝黑的拐杖，提着竹篓独自走出了屋外，顺便还拍了拍门槛旁那只大黑狗的狗头。

“苏兄还真是奇怪，娘子我们先吃吧，汤一会就凉了。”

韩午挠挠头不清楚这个书生的想法，刚夹起一块鱼肉准备放进朱宁碗里时，正好对上怜儿可怜巴巴的大眼睛。

怜儿桌面上尽是洒落的汤汁，一双木筷横七竖八摆在桌面，两只粉嫩的小手扒在桌子边缘。

“不如先给客人尝尝吧。”

朱宁掩面而笑，垂落遮挡的衣袖中有缕缕烟气升腾吸入朱宁的鼻中。

怜儿好奇望了一眼身边朱宁，但更大注意力被韩午夹来的鱼肉所吸引，门槛上趴着的大黑狗已经换了个方位趴着，尾巴朝外，脑袋朝内，一双狗目似睁似闭。

苏渐远却在屋外停顿片刻后，转头朝着门外走去。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夜幕中忽然飘落，村头的小路上多了一位背着竹篓的书生，书生的手中握着一根拄地的黑色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