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
天边未亮,灰蒙蒙的一片,木家村里的公鸡就打了鸣。
茅屋内,一个古朴的泥石桌子上,燃着一片透亮的烛火,窗格子里时不时刮来一阵飕飕的冷风,惹得屋子里的火光不断跳动。
陈正行换上了一身黑色镶金纹的衣袍,束好腰带,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夜色,就觉得一股寒意迎面而来。
“这山上的温度也太低了吧,感觉都要过冬了。”陈正行搓了搓手,坐在了泥石板凳上,翻了两下书页,忍不住发牢骚。
想来是这里位于半山腰,海拔比较高,空气又稀薄。白天呢,地表温度低;一到晚上,大气的保温作用也差,温度容易流失,就容易低温骤降,比山底下冷多了。
陈正行低着头,手里转着青冥竹,默默思索着。
“身上的伤好些了吗?”良久,林惊鸿推开门,冷不丁地问道。
陈正行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好多了。”他还原地蹦跶了两下,“不信你看!身上都没有留疤!”
开玩笑,昨天林惊鸿一走,他直接用玄元武魂治疗好了伤势,不过半刻,后背一片光滑,就跟没事人一样!
林惊鸿点点头,“现在已然快辰时了,我们走吧。”
陈正行一愣,“好。”
“什么!你们现在就要走?”木兖一脸震惊,忍不住挽留道:“两位少侠,那个乌山他虽然受伤了,但是……”
“村长莫急。”林惊鸿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此次告别,就是上山击杀乌山的,不用担心,再这之后,我们就会返回宗门了。”
“对啊!”陈正行扯下烤全羊身上的一个羊腿,“乌山的老巢不就是在这铁漆山的山顶嘛,再加上那家伙已经重伤了,我们去会会他。”
木兖脸色稍缓,点了点头,随即看向陈正行,“这位少侠,你昨日受的伤,可是好点了?”
“嗯嗯,好多了。”
“那我就放心了。”木兖神色一松,点点头,眼眶里莫名地一片浑浊,“可惜啊,我不能亲自手刃山贼,为我那死去的儿子报仇雪恨!”
陈正行思忖:“村长,你说的那个人,可是乌牙寨二当家,乌风?”
“对,就是他!”木兖眼眶一红,“木虎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年纪轻轻,又有实力,才四十来岁就成了那人的刀下亡魂,我实在是心怀不甘啊!”
林惊鸿沉默两息,满脸郑重地看向木兖,“村长,我们两人暂时还不是那乌风的对手,若是来日,我学有所成,一定帮你手刃仇敌!”
“那……加我一个。”陈正行举着羊腿。
木兖抹了一把眼泪,起身恭敬作揖道:“老夫我无以为报,那就在此多谢两位少侠了!”
“村长,你们村里除了令郎,可还有其他人因此伤亡?”林惊鸿神色一凛。
木兖满脸悲愤地点点头,“当然有,还不少,就那一个月时间,已经有十四个人死于那个乌风的手下了!”
“那这十四人平日里在村子为人处世如何?”林惊鸿继续问道。
“这……”木兖一愣,显然不解其意,但还是仔细回想了一下,开口道:“他们也就是土生土长的乡野村民,一天到晚都是在辛苦劳作,除了心直口快,有时候说话难听点,但说得也都是一些大实话,咱村里人都习惯了,根本不介意,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哦,没事了。”林惊鸿起身,对木兖拱拱手,“村长,不用送了。”
陈正行抹了抹嘴,又猛灌了一口米汤,“嗯嗯,村长,我们走了。”
“少侠慢走。”木兖赶紧起身,拄着拐杖走了两步,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簌簌寒风中屹立不倒,遥望着二人的背影逐渐远去。
两人默不作声,手里各牵着村长送的骏马,埋头走路。
林惊鸿走着山路,瞥了一眼陈正行,“你的外门弟子衣服呢?在外执行任务,必须要……”
陈正行耸耸肩,“衣服都破了,再说了,我这一身黑衣,刚好可以伪装一下山贼,来一个出其不意!”
林惊鸿默然无语。
“昨天乌山的那些手下呢?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你要知道,他们杀你,是理所当然,你杀他们,也是天经地义。”林惊鸿脚步一顿,冷冷道。
“那……我跟他们无冤无仇,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再说,我没有杀过人,真的很害怕。”陈正行委屈地耷拉下脑袋,“算了,跟你说你也不会懂的。”
他之前都是生活在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美好中国,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一天到头的打打杀杀。即便是这个世界以武为尊,没有规则,他也一时间无法适应,或者说是……无法接受。
“你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小。”林惊鸿默默地盯着他,开口道,眼里透露出无法掩饰的失望和轻蔑。
“……哦,随便你怎么说,我就这样,你总得给我时间让我慢慢适应吧。”陈正行也不生气,知道他是实话实说,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
“快走吧,正事要紧。”林惊鸿脚步一动,默不作声地向前走去。
山顶不似山麓和山腰,一眼望去,树木稀少,除了连成一片的枯黄草甸,树枝上残叶凋零,伸展着一根根光秃秃的树枝,如同迟暮之年的老人无助地张臂哀嚎。
不少漆树的树枝上,零零散散地披挂着一个个妖兽和野兽的尸体,有的已然干瘪,或是风化,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难闻味道,令人作呕。
山顶的一块空旷地带,一阵阴风霍然袭来,刮去几片枯黄的树叶,卷进了前方的阁楼之中。
“不好了,三当家!”一个山贼扶着门框,隔着门口大喊:“三、三当家,那两个人闯过来了,一路所向披靡,死了不少弟兄,已经快要杀过来了!”
正在阁楼里运功疗伤的乌山猛地一激灵,豁然睁开眼睛,顿时全身气势暴涨,怒吼一声:“一帮废物!不过既然他们自己作死,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啊!”一个山贼惨叫一声,盯着胸口的血洞,吐出一口鲜血,踉跄两步,倒在了一堆尸体之中。
整个山野间,惨叫声不绝于耳,箭镞所过之处,一个个山贼应声倒下,鲜血飙升,不久就弥漫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和腐臭的兽尸味交缠一起,让人心中顿生森森凉意。
“不要杀我,不要……求求你。”一个山贼满脸泪痕,跪地求饶道:“我上有老下有幼妹,他们不能没有我,求求你放过我,我只是迫于无奈,听命行事,真的没有杀过人……”
这个山贼修为强横,蒙着黑面,竟然还是一名六级武者,深知逃生无望,此刻只能嚎啕大哭。
林惊鸿眼睛里闪过一抹寒光,直接将利箭搭在了弓上,锁定了他。
陈正行天灵盖直冒冷汗,忍不住拦住他,声音颤抖,“林惊鸿,你杀了这么多人,他也是可怜,就算了吧。再说了,宗门任务规定,杀乌山一个人就行,你这样……”
“闪开。”林惊鸿冷冷道,“你今日放过他,明日他就会踩着你的尸体报答你,你信不信?”
“不会的,我不会的!”山贼眼见尚有转机,赶紧一个劲地磕头,声泪俱下:“少侠饶命,我以后一定重新做人,若违誓言,必遭天谴!”
山贼大声地痛哭流涕,为了保命疯了似地磕头,额头一片血红。
林惊鸿沉默两息,放下长弓,冷言道:“你自废修为,滚吧!”
“是是是,多谢少侠!”山贼大喜,一咬牙,手指猛然戳向下丹田处,一口鲜血喷出口,气息顿时萎靡了下来,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满山遍野,一个个尸体横七竖八地堆放着,除了一阵阵夹杂着血腥味的萧瑟秋风扑来,整个山顶一片死寂。
陈正行神色一松,冷汗涔涔,对林惊鸿点了点头,“谢了。”
林惊鸿脚步不停,向前走去,“希望你来日不要后悔。”
陈正行抿唇不语,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