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银色的空间棱状晶体闪烁熄灭以后,李阵郁出现在了地下七层,也就是基地的最下层。
这里相对其它层而言,空间极小。更为不同的是,如果一个普通人初次踏入此间,会发现完全无法控制平衡,站立不稳。原因无他,这里被构建成了接近极限的绝音室,背景噪音仅仅为-20分贝。
人的耳语约30分贝,而呼吸的声音通常只有10分贝。在不是真空的环境中,这里的环境属于当之无愧的“接近极限”——因为空气分子在室温下相互碰撞产生的噪声约为—24分贝。
为了打造出这座绝音室,地下七层实际上属于架空层,它被安装在独立基板上的68个减震弹簧顶部,六个表面都排列有4英尺长(1.2米)的吸声泡沫楔子,在任何时候,与周围的任何建筑,都没有半点接触。
在这里,你呼吸时,便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若停止呼吸,你可以听到你的心跳声,听到血液流过你的静脉,听到胃蠕动的声音。
至于为什么要建造这样的一个地方,原因就在李阵郁面前的那个消瘦的身影身上。
当李阵郁出现在这里的第一个瞬间,他硬质的鞋底接触到地面,原本毫无生息的动作在此刻被无限放大,以至于对面的那人第一时间发现。可以看见他动了动耳朵,随即拨动了双腿,让座下柔软的转椅偏转,让自己面向了李阵郁。
对于来者,他显得半点也不诧异,因为他知道,除了自己以外,只有一个人有权限通过三道门禁进入第七层,这三道门禁分别是虹膜识别,动态步伐识别,以及耗时为十七分钟的DNA识别。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李阵郁。
当然,他从来不会选择如此浪费时间的进入方式,毕竟越空而来,仅仅只需要一个念头流转的时间。
如此,这个消瘦身影的身份,呼之欲出。
代号七,当初蚂蚁窝中的少年。
曾经的少年,今此面容依旧稚嫩,说起年纪,他比金承炫还要小一岁。略微有些深刻的黑眼圈,精炼的板寸短发,整个面容却好似有些无力的松松垮垮。
直到见到李阵郁的时候,他才稍稍有些正色。不过也仅限于稍稍而已,若把金承炫放松时态的表情与之对比的话,便会发现完全是小巫见大巫。七号的表情,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对“玩世不恭”这个词语的,最完美注释。
然而,面对这样的表情,李阵郁毫无反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面前人的真正内里和本质。实际上他当初说要建绝音室,也正因为此。
七号,在离开电脑的时候,便会展现出很严重的焦虑症症状。李阵郁没有让医生给他做心理辅导,他经历过,当然知道那不是真正的症结所在。所以,他选择让七号自己去面对,在绝音室,听自己的心跳。
金承炫有一句话没数错,那就是,他们这类人,需要很多的——修行,才能活下去。
进入绝音室的起初,七号表现的更加狂躁,那段时间里他砸坏的设备,市值差不多超过有两千万。对此,李阵郁只去了一次,没说一句话,仅仅只是陪他静静地坐着。而后,他才开始渐渐地缓解下来,重新沉溺于无限代码的矩阵式世界里。
踏入绝音室里的适应,李阵郁只花了一秒。他步履如常的没去理七号,径直走到桌前,拿过一个袖珍式耳塞,塞入耳内。丢下一句:“开始工作了。”之后,再次闪烁离开。
玩世不恭表情又再回来过一次的七号,望着李阵郁消失的空地,抬了抬嘴角。随即,他一边转回椅子,一边抬起胳膊,将十指交叉向上,拉伸三秒。
放下手臂后,面前是九块显示屏合一的曲型环面。可以看见,他的眉目下垂,回到水平位。整个房间里,一时间充满了肃然的势,和肃然的一下一下,有力搏动的心跳声。
第二次越空,落点在佛吉尼亚首府里士满,鉴于枪支管制的便利性,李阵郁在全美差不多布了有三十处武器库,里士满是其中一个。在这里,他选好装备,脱下黑色羽绒服,换上整套沙漠迷彩,花了四分钟。加上之前蔚山基地的一分钟,一共是五分钟。
紧接着,是第三次越空。凭借七号传过来的卫星图像,李阵郁这次的落脚点选择明晰,误差没超过三米。
那一刻,落点的周围,有些沙尘被扬起。
北非时间,下午七时。
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以北九公里,天际看似泛着很亮的光,离夜幕降临其实也剩不了多久。那群残余政府武装打的注意倒是挺好,夜晚状态下升空的长弓阿帕奇,要想被地面的毒刺或者其他肩抗式对空导弹击中,需要花费很大的运气。
不过很显然,运不运气在此刻,已没多大意义。
离开地面三厘米的沙尘,很快落了回去。
李阵郁抬头看了眼天,随即将手里的庞然大物摆在地面。右脚后撤一步,腿部,腰部,肩部,刹那间协调如一条可以摆动的线,毫无半点多余的可见的动作,他整个人便已伏在枪前。
枪是好枪,L115A3,英式狙击步枪。枪重6.8千克,长1300毫米。
子弹是好子弹,点50 BMG,12.7毫米,全金属被覆弹。
枪口动能四千焦耳,子弹初速1036米每秒。
在2010年5月7日,一名驻阿英军的狙击手用这把枪,在1600米距离上28秒内连续击杀5名“塔利班”人员。
另外同样的英军,同样的阿富汗站场,另外一名枪手,在一次解围中,创造了有可靠数据证明的最远射杀世界记录,当时的射击距离为,8120英尺,也就是2475米。
但这些数据,并不是李阵郁选这把枪的理由,准确来说,他只是随手拿了把有效射程稍远的,用来杀人的枪罢了。至于是哪一把,人机工效是否优良,机构动作是否可靠,全无所谓。
伏下身,处在一个高点的李阵郁,本就安稳的呼吸,更加趋近于无声。他以近乎迟钝的姿态挪动脑袋,将眼睛安在重新改良过的瞄准仪上。至于枪口,正指着两公里开外的战局之中。
事实上,除开自己的那枚眼睛以外。天上还有另外很重要的两枚眼睛,一枚,在九百公里的近地轨道上,那是隶属于M国天基系统内的一颗军用侦查卫星。七号三分钟前以RB的基站为跳板,向其传输了一道隐秘的信息流,这道信息流利用了傅里叶变换,绕过高位数加密算法,成功入侵。
也就是说现在,这颗卫星九分之一的运算,是他们的了。在肉眼不可见的范围下,卫星上的一个全色谱传感器,悄无声息的开始工作。
剩下的一枚眼睛,相对于卫星而已,则近了很多,算是七号留的后手。他用很随意的手法,控制了一架本在地中海上空飞行的全球鹰高空高速无人侦察机,命令其从一万六千米的平流层,下降至九千米,变换航线至的黎波里上空。当然,他有很好的为其做了隐形工作,同时也为结束后抹除痕迹做了充分准备。
作为旧一代的M国天基系统,尽管七号现在的能力还得不到最大发挥,但在极微小的局部,让他们变成一个瞎子,还是并不算太难的事情。等到JK与美方新的太空防御计划落定执行以后,七号基本上就可以说是,犹如逛自家后花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