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这杂乱无章的世界里拥有一席之地,所以我在努力。
——摘自KS《随遇而安》’
……
话说戏班这个称呼与组织,其实是现在剧团最早的名称,它们也不同于剧团,没有固定的驻点,没有固定的工资,收入来源全是来自于流动的演出酬劳。
路遇要找的最后一家就是这种戏班子,不过它们还有个特别的称呼。
叫做<丧唱班>。
长期活跃于各大乡镇和一些都市里,有偿的出现在大多数老人葬礼上,然后唱上那么个两天。
在和这个流动班的团长通过电话以后,确定了他们这一次的位置,路遇就要重新坐车去到他们的所在地。
路遇搜了一下地图,发现位置很远,已经是出了京都,就在冀州省廊房下边的一个县城里,南堤村。
查了路线以后,路遇想了想还是先在这块再待一晚上吧。
第二天起早退房,坐公交去火车站,然后乘高铁先到廊房,再坐大巴到县城,又是和本地人一番略显尴尬的交流,坐上乡下特有地黑的,最后赶往南堤村。
这一路,路遇能看到的是肉眼可见的变化,从首都到廊房,廊房到县城,县城到南堤村,首都的精致紧凑,廊房的熙熙攘攘,到县城老旧无力,再到去往南堤村路上无边的旷野,连空气中都带着各自的味道。
车辆开过,尘土飞扬,道路两旁是连绵不绝的田野,偶尔还有几座乡下自建的小洋楼矗立在路边上。
在司机半生不熟的普通话下,路遇也知道是要到地方了,给素未谋面的团长打了个电话,让司机和他交流具体的位置。
没多久,路遇眼前就出现了成群的自建楼房,大门的两旁还有各种店铺,穿过这片楼房,汽车拐进了这个村子的马路,路遇还能看到一架写着南堤村的牌楼就竖在马路口上。
村子里的马路两旁也都是自建楼房,跟刚才看到的一样,各种店铺开在自建房大门的两旁,直到继续往里走,左拐右拐了几个弯,才没了这些。
这会也正式的到达目的地了,在司机的提示下,路遇结账下车,第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搭起来的高台。
走近了才发现,这个高台是搭在了小路中央,把道路堵的着实厉害,其他人想过去,只能走大门两旁的土地和水泥台。
这条路上还是那种挨家挨户的形式,没有对门,摆高台的这家门口土地里还有巨无霸型的大炒菜锅和铁灶台,这会铁灶台里还有细小的浓烟在往天空上飘着
高台看起来很差劲,跟京都的大剧院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连潘远所在的茶楼戏堂都比不上。
它也不叫高台,在乡下这种东西,统一被称为
“歌舞台”
四根像是从工地上淘来的长钢管竖在四个角,然后在离地一米多高的钢管上绑上活动扣,中间是各种钢管平面绑在一起,上边铺上破烂不堪的大木板子,底下再支上错综复杂的钢管,最顶上是一张快褪色的红色篷布,露出的一点点边沿上印的是周东戏剧演出团。
这会歌舞台上没人在表演,有的也只是劣质大音箱里传出的唢呐曲,还有角落里几个捧着饭碗坐着吃东西的人。
路遇发现了他们,他们也发现了路遇,台上的几个人凑在一起嘀咕了几句,一个看起来又黑又老的家伙朝路遇喊了一句。
“这两天是你给我打电话要过来看看的吧?”
路遇正有趣的观察着周围,被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喊话又给吸引了过去,听完这人的话,路遇也反应过来了。
这人应该就是自己联系的团长,路遇脸上没什么表情,嘴上回的也挺快。
“是我联系你的,周团长。”
说完,路遇紧了紧背包,就往歌舞台跟前走去。
周东团长也没回应,伴随着脚下“嘎吱嘎吱”的木板声,他走到歌舞台边缘,蹲了下去,一双略显暗淡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往跟前来的路遇。
路遇自觉还是蛮会看人的,通过这两天的几通电话和现在见到的真人,一下就判断出了这人不好相处,不过为了自己的事业,不好相处也得慢慢相处,毕竟这是预感里最有收获的一趟了。
走到跟前的路遇先是从口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香烟,划拉出一根给自己,然后直接把整盒递给周团长。
“来,周团长抽根烟。”
路遇个子太高,周东这一米七几的身高蹲在歌舞台上远看其实跟路遇没差多少,所以路遇也很轻松的就给周东点上了烟。
周东看了看手里的烟盒,软包天汉,市面上一百二一盒的好烟,他跑了这么多年的演出,都没抽过几次这种。
路遇看出了点他的眼神,也没伸手要回,本来就是用来交际的东西,再说他平常除了遇到创作瓶颈,其实抽的也不多。
“周哥,你拿着抽,我这还有,再给你多拿上几包。”
一盒烟,悄悄的就拉进了关系,路遇很自然的就喊上了哥,又从包里取出三包递给周东,让他自行分配,这是交际。
周东跟潘远,两种不同的人,对待他们也就需要不同的方式,潘远,作为一个生活在都市,发展在都市,人生美满的成功者,路遇上门拜访,所以只需要做好交流的姿态就行。
而周东呢,一个流动与葬礼和市井的小团长,看他长期和人打交道透露出的精明,路遇就明白,光做足姿态是不够的,还需要些其他方面的准备。
比如,礼物、报酬。
不然他这种忙着赶场演出的小团长为什么要搭理你?
周东很不见外的收起路遇又递过来的三包天汉,脸上这会也终于露出了笑容。
“老弟从首都一路过来,吃饭了没?要不尝尝这乡下的大锅饭?”
“那感情好,我这正好就没吃午饭呢!”
路遇说完,蹬着歌舞台底下的钢管,一下就翻了上去。
周东也回身让一个吃完饭的去帮忙打碗饭过来,自己带着路遇往角落里走。
“老弟,你这个子可是不低啊!”
“嗨!自己瞎长的呗。”
“哈哈,有理,来老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团里专门打板的老张,这可是打了十几年的板了。”
走到角落,周东开始给路遇介绍他团里的人,第一个是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张。
“前辈,你好。”
“喃也好!”
这一口老冀州话,差点给路遇听晕了,然后接下来是三十来岁管敲钹弹弦的方荣辉方荣明两兄弟,四十来岁吹笙拉二胡的老杜,和最后一个去给路遇打饭的老黄。
其实还有几个演出的戏角,不过没在这,听周东说的是在路口的面包车里休息呢。
等老黄端了满满当当的一碗咸米饭过来,路遇也是赶紧伸手接过来,又拿出一包天汉给这些弹伴奏的人。
乡下红白事做的大锅咸米饭,属实是给劲,大块猪肉,大块豆腐、豆芽、白菜,味道也还不错,就是有些猪肉还是连皮带毛的那种,属实是下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