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鸟语花香的季节,下了一夜的雨,花嫁村所有含苞待放的花儿仿佛都在一夜之间盛开了,到处都飘散着浓郁的花香。
花朵朵坐在护花河边的大石头上,黑着脸郁闷地朝护花河水里扔石头。
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像她这样一个爱党爱祖国爱人民爱社会主义现代化的现代五好青年,会在一夜之间被发配到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成为这样一个也叫做花朵朵的小女娃。
她只是跳进河里去救一个溺水的小男娃而已,明明那小男娃已经救起来了,怎么她反倒沉了下去。
醒来后已经是这个小胳膊小腿的花朵朵,还是一个只有五岁不到的营养不良的花朵朵。
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人都有好报的吗,怎么我却被流放到这么一个鸟不生蛋的旮旯地方?
虽然这花嫁村美是挺美的,但到底是古代啊,是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古代啊!我不要做古人!花朵朵在心里第一百零八次呐喊,希望这不靠谱的老天爷能听到她内心激烈的抗议声。
但不幸的是花朵朵在第一百零九次忐忑不安地睁开眼睛后,看到的依然是花嫁村那湛蓝如画的天空。
没有灰尘,没有迷雾,也没有偶尔飞过的飞机,也许这一辈子她也没有机会再看到那叫做飞机的玩意儿了。
花朵朵沮丧地低下头,难道真的要做一辈子的古人了吗?
虽然在现代她也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亲人和朋友,爸爸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把她抛给乡下的奶奶后就各奔东西,寻找各自的第二春去了。
她考上大学后,相依为命的奶奶也好像完成了某项使命般,心满意足地撒手归还了,留下她一个人在熙熙攘攘的人世间独自奔走。
可能是骨子里自有一种清冷,花朵朵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朋友。
小时候是没有人愿意和她玩,大家都觉得她不爱笑不爱闹,老是一个人静静躲在角落里默不出声,长久的不合群使得她从小到大都交不到一个可以知心的朋友。
后来慢慢长大了也就习惯一个人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逛街一个人看电影,甚至是一个人长途跋涉去周游列国。
花朵朵觉得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起码不用为某些人的突然离开而伤心,也不用为某些人的背叛舍弃而难过。
在花朵朵二十六年的生命里,或许唯一留下过深刻痕迹的人,大概也只有她的奶奶了吧!
尽管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但是她还是很热爱生活啊,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以某种方式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
如今她在现代的躯壳想必已经灰飞烟灭了吧,不晓得那对名义上被称作为父母的人,会不会为她流上那么一两滴哀伤的眼泪。
花朵朵既在乎又觉得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这样的表情出现在那样一张稚嫩的脸上,倘若被人看见,大概也会认为是活见鬼了吧。
“朵朵,才一晃眼不见你怎么又跑到河边来了啊?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一个人到河里玩,这是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怎么就老是不长记性呢?上次掉河里没了半条命还不够你怕的!”
一阵清脆的说教声远远地传了过来。
花朵朵转过头一看,原来是自个儿名义上的胞姐花翩翩。
自从上次花朵朵的失足落水事件后,花家大家长花有福便下了死命令,严禁花朵朵等一干小泥娃擅自到河边玩耍,除非有大人陪伴。
当然年仅九岁的花翩翩是被列为大人一行的。
花翩翩放下臂上挽着的篮子,里头有满满一篮子绿油油的青菜。这应该是花家今晚最好的桌上菜了吧,往常可是只有酸豆角和酸萝卜的。难怪一家子人都面有菜色了,这可是严重的营养不良啊!
花朵朵苦闷地看了看花翩翩以及自个儿那干瘪瘪的小身板,再一次为花家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苦日子而发愁。
这古代没手机没电视没电脑也就算了,还没钱!这往后的日子可叫她怎么过啊!
想她在现代虽然混得不乍地,但好歹也是一叱咤风云的商界女强人啊!虽然没有朋友没有情人连宠物也不多一只,但她胜在银行存款多啊!出去随便吃个便饭那也是一掷千金的事情,什么时候为过银子的事情而发愁啊!
花朵朵越想越是郁闷,想她辛苦一辈子挣下来的豪宅豪车还有银行数不清的存款都不知便宜了哪个王八蛋,心里就忍不住肉疼得直画圈圈。
“臭丫头,还不起来!下了一夜的雨,地上还凉着哩!好不容易病才好了,小心又犯了。”花翩翩抱起花朵朵,拍了拍她衣摆上的泥屑。
花朵朵不太习惯离陌生人太近,不着痕迹地挣扎了一下,小声嘀咕道:“我没事的,都大好了,不会再犯病的,你放心吧!”
花翩翩顺手拍了花朵朵没几两肉的小屁股一记,“病好了也不能一个人到河边玩,要是被阿公晓得了就得吃一顿藤子了,到时候我可保不住你!”
“我晓得了,下次不敢了!”花朵朵闷闷地应道。
她别过头扭捏地捂着小屁股,耳朵尖染上些许可疑的红晕。
花朵朵看了眼篮子里的青菜,连忙转移话题,“姐,咱们今晚吃青菜吗?我好久没吃了耶!”
说罢砸吧了下嘴巴,吃青菜总比吃酸菜萝卜好吧?
“看你这小馋嘴!”花翩翩宠溺捏了捏花朵朵的脸蛋。
花朵朵揉着脸蛋一阵怨念,可怜我这脸蛋瘦得快剩下皮了,还是逃不过被蹂*躏的命运。
花翩翩絮叨道:“阿嫲是看你病了这么些天,身子还弱着,总不能天天酸菜萝卜地吃,才叫我去园子里摘下来的。你有口福了,这可是今年开春的头一拨青菜哩,前面种的大多都被冷霜给冻死了。”
花翩翩说罢顿了顿,像忽然想起什么般,大眼睛一阵发亮,“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今儿我出门的时候看见家里的母鸡下蛋了,阿嫲说了晚上要给你做鸡蛋羹吃哩!怎么样,开心吧?小馋猫!”
“鸡蛋羹!”花朵朵顿时眼前一亮,“姐,是真的吗?今晚真的有蛋羹吃吗?”
“当然是真的!”花翩翩看着妹妹高兴的模样,心里顿觉酸酸的。
家里的日子实在太难过了,前段时间朵儿生病抓药的钱还欠着医馆没还上呢,能破例吃上一顿好的,还是娘亲看着朵儿这段时间吃饭总没胃口,才央着阿嫲给特允的。
花翩翩想到这儿就忍不住心里黯然,可怜朵儿小小年纪就要跟着咱们一起吃苦。
她忍下心里的酸涩,浅笑道:“今儿可是咱们家母鸡第一回下蛋哩,偏巧让你给赶上了。往常阿嫲可是舍不得吃的,要攥着卖了换银子呢!”
认真说起来这母鸡还是前不久外婆抱来给养着下蛋的,因为花家的老母鸡老得下不了蛋后就卖掉了,卖得的银子都拿来给朵儿请郎中抓药了,对此大伯母还发了好一阵子的牢骚。
“阿嫲还说了今晚要熬米饭哩,到时候朵朵就可以吃得饱饱的咯!”花翩翩摸着花朵朵的头温柔地说。
“什么?我没听错吧!”花朵朵惊得张大了嘴巴,“竟然有米饭吃?今天是要过节了吗?”
听到这话花朵朵终于不淡定了,自从来到这花嫁村,到现在都半个月光景了,她可是从来没有吃过一顿米饭。
花家人口多,田地少,所产的稻米大部分都用来交税和变卖了,只有一少部分能留下来熬粥喝。唯有过节的时候才能吃得上米饭,难怪花朵朵听见米饭两字就这么激动了。
“姐,晚上真吃米饭吗?”花朵朵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花翩翩,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求证道。
“是是是!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啊?你这小馋猫!”看着花朵朵眼巴巴的模样,花翩翩又是心酸又是好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花朵朵头上黄不拉几的头发。
“太好了!我终于能吃上米饭了!”花朵朵这会儿真是比在以前吃上什么山珍海味还要来得开心。
本来有蛋羹吃已经是个小小的惊喜了,没想到还能吃上米饭!听说米饭蛋羹是花家饭桌上逢年过节才能见到的东西。
花朵朵感觉自己寡淡的味蕾忽然间又恢复了知觉,前段时间天天稀粥配酸菜萝卜,吃得舌头都没感觉了。
“待会吃饭的时候你可要记得紧着些,别又被飘飘跟昌哥两个馋嘴的给惦记去了。刚阿嫲跟我说的时候他们可是竖起老长的耳朵呢!”花翩翩想起大伯家的两只小泼皮猴儿就禁不住气恼。
上回就是他俩拾掇着朵儿往河边跑,说不定还是花飘飘把朵儿给推下水的呢!她自上次跟朵朵争吵被阿公训过后,就一直说着要给朵朵点颜色瞧瞧。
“姐,你瞅着!我保证他们不敢再欺负我。”花朵朵一拍小胸口,傲娇地昂起头。
开玩笑!难道我堂堂一现代小青年还治不住两个流鼻涕的小泥娃,忒小看人了!传出去我还要脸不要了啊!
“你啊!不被人欺负姐就偷笑了,还敢空口说白话哩!羞也不羞!”花翩翩好笑地刮了刮花朵朵的鼻子,打趣道。
“姐!不带这么取笑人的!”花朵朵跺着脚一阵抗议。
跟花翩翩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回话后,花朵朵觉得心里好受多了,这半个月来她每日都过的混混沌沌的,也没有多大精力去了解花家的那一大家子人。
但她心里清楚,起码他们是真心疼爱她的,但凡有什么好吃的都紧着她。如今这日子虽然是苦了点,但至少花家人都是踏实肯干的,有着农家人特有的淳朴。
这样想着,花朵朵还是觉得自己挺幸运的,日子苦点没什么,她相信凭着她的双手还是可以让花家人过上好日子的,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但至少可以衣食无忧吧!
想到这儿花朵朵便坚定了信心,前尘往事就当是作了场梦好了,如今梦醒了她从今以后就是花嫁村的花朵朵了。
现在的她再也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她有爹,有娘,有哥哥姐姐,还有一大票等着她养活的亲戚。
这一辈子才刚刚开始,她相信凭着她的双手,一定能带着一家子人过上好日子的。
“好了,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家去吧!再不回去娘就该着急了。”花翩翩一边说一边弯腰挽起菜篮子,一手牵着花朵朵瘦骨嶙峋的小手,慢悠悠地往回走去。
姐妹俩一起手牵着手,沿着护花河边的小路,踏着夕阳走在回家的路上。
透过夕阳,花朵朵好像看见奶奶在云层里向自己挥手,奶奶,你是在跟我说再见吗?
花朵朵顿觉眼睛湿湿的,不由紧紧地握了握花翩翩的手,花翩翩低头与她相视一笑。
晚风不时地吹来一阵阵花香,护花河水泛动着隐隐的磷光,夕阳的余晖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看着落日的余晖染红了两人的鬓角,染红了满地的落花,在宁静的小路上洒下点点金光,花朵朵感觉心里前所未有的宁静与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