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侠听过丁白的话,虽然心中有些疙瘩,但是练刀的决心却未衰减半分,世间事情大多如此,在不知道未来结局的情况下,还是择其善者而行的好,即使天资真的不可更改,练刀总比不练要好。
蓝岳对王侠还是很看好的,虽然没有否定丁白的话,王侠每当觉得自己刀法有所进步就去找蓝岳切磋,蓝岳也很有耐心,有时候故意放水,让王侠与自己多过上几招,不过王侠能够感觉得,王侠此刻觉得自己信心在衰减,怕是在如此下去,自己真的要练不下去了。
自从上次自己练刀遇到那两位师兄之后,王侠已经不再去那里练刀,在厨房前面又块空地,这里是个独立的院落,出了几个厨子基本没有人来,王侠练刀仿佛成了一种习惯,哪怕刮风下雨也要练上一趟才会心安。
一趟刀法过后,王侠落寞的坐在一旁台阶上休息,仅仅一趟刀法并不会让他感觉到疲累,只是他觉得今天自己练过了,虽然还是没有进步,但是至少不会再责怪自己不努力,他感觉自己在欺骗自己,却不得不知么做。
“难道习武真的需要天资吗?”王侠自言自语道。
“当然需要,天资比努力还要重要。”王侠听到有人说话,抬眼望去,确是厨房的朱大师傅。
这双绝宗后厨,共有三个师傅,朱大师傅便是其中之一,他的厨艺很好,能够将各种菜切的很细,而且味道也好。
“连朱师傅都看出来,我确实不适合习武。”王侠心中丧气道。他并不责怪朱师傅。
“世间有不少通过后天努力成为高手的人,但是他们并非没有天资,反而天资很好,只是比较于同时代的天才和他们所取得的成就,才显得努力更重要,确实,努力正是他们弥补那一丝不足的关键,成与败也再于那份多出来的努力。”朱师傅仿佛心情很好,这年后有好多弟子回家省亲,伙食不需要供应太多,他们当然心情很好。
“那我这种没有天资的人呢?哪怕日练夜练也没有出头之日吧?”王侠问道。他知道朱师傅刀工好,但那只是做菜,与跟别人动手可不一样。
“像你这样,哪怕练到死,估计也练不出什么花样。”朱师傅毫不客气的打击道。
“我知道我不适合练武,朱师傅也不用如此打击我吧?”王侠心中稍有气愤,这位师傅长得大腹便便,有光满面,平日与人为善,今日却偏偏来消遣自己。
“你天天练刀我也天天在看?你觉得你的刀法比起前几日如何?”朱师傅笑呵呵的问道。
“没有进步。”
“岂止是没有进步,反而是大大的退步,前几日你的刀法虽然生涩,确充满了疑问和犹豫,说明你在思考,而今天你的刀法虽然更加纯熟,更加果断,却完全没有了感情,这样练下去一辈子都不会有提高。”朱师傅道,显得有些郑重其事,若是不知底细的人还以为他是某个隐居的高手。
“那我该如何练?”王侠兴中一动,这位朱师傅貌似不简单。
“那日你与丁白那小子的对话我也听到了,恐怕这就是你的心结吧?”
“不错,既然知道天资如此重要,我岂能不放在心上。“
“那小子不知道在哪里听了些歪理,逢人便拿出来说,遇到人就与别人比天资,在我看来他天资也差的很。”朱师傅大言不惭的说道,好像成了一代宗师。
王侠心中有些好笑,若是那丁白天资都算差的,自己岂不是更差。
“有些人,天资普通,但是经历某些事情后,修为能够突飞猛进,仿佛没有瓶颈,也有些人阅尽名家典籍却还是碌碌无为,你可知为何?”
王侠沉默不语,他想不出其中对缘由。
“天下间能够使人进步的无非道理二字字,武功也有武学道理,属于道的一种,但对武功的这种直觉却偏偏不是只靠钻研武学道理就能够改变的。”朱师傅道。
“那该如何培养这种直觉?”王侠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武功和做人道理是一样的,以道教之,以情感之。这很多书中都劝人尽孝的话,但是看了书变成孝子的却很少,反而是经历一些小小的事情,能够豁然开悟,成为一个孝子的人却不在少数,因此有时候,学不明白的要感悟才行。这对武学的直觉便需要去感悟才行。”
王侠对朱师傅的话有些理解,事实也正是如此,有的人本来不孝,但是见过“乌鸦反哺”“羔羊跪乳”类似的情景后,忽顿悟,想起小时候母亲对自己的照顾,从此生出孝心,奉行终身。
“那什么样的感情才能令人直觉大增?”王侠甚是心急,有关直觉的秘密就在眼前,王侠怎能不心急。
“你小子急什么?要说道直觉还早着呢?我说的这些都是武学的上乘道理,你可得有耐心。”朱大师笑说道,仿佛一点都不吝啬自己的“上乘道理”。
“这说到武功啊,关忽这三重境界和道理。”
“哪三重境界和道理?”王侠又心急到。
朱大厨看了王侠一眼,吓得王侠赶紧闭嘴。
“第一种境界,便是招式纯熟,这是所有入门弟子都可以轻易做到。这第二种便是武功的意境和真髓,每一种武功掌握了它的真髓,才能收放自如,威力无穷,第三种,便是以自己的感情和意志驾驭武功。”
“我第一重境界是否已经达到了?”
“勉勉强强吧。不过从第二个境界开始,才算的上是入门,我看你练的刀法,一套缓慢柔和,一套威猛霸道。虽然也有着自己的特点,却只是在模仿。”
“不错,我这两套刀法,一套叫做《春风刀法》,一套叫做《裂云斩》”王侠答到。
“嗯,你的春风刀法我只看到了慢,却没有感受到春风拂面。裂云斩,我只看到势大力沉,刚猛迅速,却没有看到开天辟地,裂云斩日的气魄,因此你只是在模仿。像你这种练法,一辈子都掌握不了这武功的精髓。”朱大厨道。
“那第三种境界岂不是更厉害?”王侠感叹道。
“有些人天生绵软,即使给他最刚猛的刀法,由他们使出来,也有着一丝绵软之意,虽然与这刀法本身意境有些冲突,但威力却更大。这种天性来自于他的本身,因此这种天性也更能调动和驾驭自身。但是这些天性来自天生,乃是无意之举,即使对武学有用,也不会有太高成就。但是有些人,习武之后,凝练出自己的武道真意,融合自己的感情,那种时候,他们的武功便达到一种不可估量的地步,招式再也不会限制他们。那才是真正的武学宗师。”朱大厨感叹道。
“那是什么样的武学成就?会有多么厉害?”王侠也感叹道,他对此并没有明确的概念,也推测不出这种境界有多厉害。
“一个剑客的剑法融合了这种感情和意志,它将成为最绝顶的剑道高手,成为领悟剑意的存在。但是如果连他的内力也被这种感情和意志所感染,那么他的剑法便可达到前无古人的地步,剑意并非来自于剑法意境,而是来自于剑客本身的情感。剑法的意境再高也是死的,只有人的感情才是最生动,最具潜力的。”
“剑意竟然如此难得?”
“岂止是难得,如今全天下武者中,只有一人领悟了剑意,他是世间成就最高的剑客,哪怕是江湖中所谓的“无上强者”,在这种高手面前也显得微不足道。”
“他是谁?是不是孤独傲?”王侠也听过独孤傲,天圣教教主,武功天下第一。既然是天下第一,极有可能就是这个领悟剑意的强者。
“哈哈,当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不过两人关系匪浅。”朱大厨笑道,人们总爱问这些无知的问题。
“那它俩比武,谁会赢?”
“我哪里知道,独孤傲武功刚猛霸道,内功也是天下一等,即使对方练成了剑意,最多也只能和对方打成平手。”
王侠心中有着小小的冲动,仿佛自己就是这名绝顶高手。
“请朱大师指点迷津。”王侠跪在朱大厨面前,这位朱大师所讲的东西,字字珠玑,将武功剖析的清清楚楚,这种武学道理,王侠相信不会再听到第二次,这种传道之恩,该受一拜。
“快起来。”朱大师哈哈笑着,将王侠扶起来。
“若是我不肯教你,为何要说给你听。不知为何,你的这种平凡和愚笨反而让我有了一丝与天下群雄一较长短的雄心。”朱大师道。
“与天下群雄一较长短,难道大师是隐居的绝世高手?”王侠说道,忍不住又要下跪,一个绝世高手竟然要传自己武艺,定要抓住机会。
“哈哈,我基本不懂武功,只是爱琢磨而已,世间习武者,一经学武,便算是站在了武学之内,往往不如从外面看的透彻。正因为我从未习武,反而看的一清二楚,我想把我的理解交给你,让你与天下群雄比比,不过也只是一些理解,我倒要看看我这个厨子的道理是否也经得起考验。”朱大厨笑说道。
王侠再次抱拳道谢。
“我看你练武,发现了你的一些问题。且不说你是否有丁白说的那种直觉,但从你使刀便能感觉到你与刀揪扯不清,分不出哪里是刀哪里是你。”
“刀法不是讲究人刀合一吗?人与刀不分彼此分明是好事,怎么?”王侠疑惑道,
“哈哈,人刀合一,那是对刀道理解到极深处才能做到的。但是想要理解刀道还是分的清楚些好。”
“如何分清,怎么个分法。”王侠激动道,他感觉自身的问题快要被解决了。
“刀是刀,人是人,乃是下乘。刀是刀,人亦是刀,是中等,这人是人,刀亦是人算是上等。人是人,刀是刀,以人御刀才是最上乘。”朱大厨道。
王侠听得一阵迷糊,这朱大师讲的什么,他都没有听懂。这“刀是刀,人是人。”怎么既是下乘又是最上乘,两者肯定不是一个东西,王侠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有什么不同。
“这刀是人人是人,是指人刀不能沟通,刀法与人本身不能借助对方的力量,因此成就有限,简直就是刀法尚未入门。但是比起你的人刀不分还要好些。”朱大厨道。
王侠听了有些惭愧,最下乘的刀法竟然比自己还强。王侠心中又有些兴奋,自己马上要听到最宝贵的东西了。
“这刀是刀,人亦是刀,说的是以刀为主,使刀人为辅。要将刀法的威力发挥到最大,人只起辅助之用。但是刀法本身是死的,因此才算是中等。”
王侠心中有了一丝了解。
“这人是人,刀亦是人是说将刀法练到招由心使的境界,此时人为主,刀成了人身体的一部分。刀是死的,却因人而活,这种刀法已是世间少有。”
王侠心中激动,仿佛自己就是那世间少有的绝世刀客。
“这刀是刀,人是人,乃是刀法的最高境界,这才是人刀合一,人与刀的界限不再是刀柄和手臂,而是再无固定之处。此时人刀界限分明却又合二为一。”
“好深奥。”王侠感叹道,若是没有朱大师的讲解自己绝不会想到这些,哪怕将来自己刀法有成也未必能想的如此深远。
“哈哈,这些道理我可是琢磨了有四十年,你小子才接触武道,岂能轻易明白。”朱师傅笑道。
“朱师傅说的真是精彩,若是不懂武功,哪怕四百年也未必有如此领悟吧?”王侠心中有些疑惑,这朱师傅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懂武功,但是王侠此时有些不信。
“嗯,我确实出自武林世家,十几岁才接触武功,我父亲当时也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刀客,只是后来家族遭难,父亲带我逃了出来,却落下终身残废,不能再练武,并且嘱咐我从此不再踏入武林,自那之后我便在也没有碰过武功。”朱大厨说道,神情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