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外的树林在上次的工程准备中已经被卢象升和清军砍伐过一遍了,剩余的树木不是很多了。
黄济的命令是将李家庄周围的树林全部砍伐一空,收集木材的同时也厘清了射界,对防守方的远程武器是非常有利的。
并且将稍远一些地方的树木也都砍伐过来,围墙加高坚固和防御设施的制作要用到许多木头,简直是多多益善。那些用不上的枝桠之类的也可以用来做燃料,一点都不浪费。
庄内的所有空地上都搭建了简易的窝棚,除了纵贯李家庄的那条主路保持畅通外,其他地方都用来住人了。
百姓的营地被安置在了靠近运河一边,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不用担心受到鞑子的攻击。并不是卢象升他们就这么好心把最好的位置让给百姓,而是怕百姓被攻击时容易慌乱,反而造成混乱,还不如放在后面省心。
李家庄在靠近运河边有很多的仓库,以前都是用来储存各种货物的,现在都被清空了。里面的货物都转移到了那些民宅里,特别是那些大户人家,都改做仓库了。原来的仓库则被用来安置百姓,方便实用。
黄济的做法不是没有遭到杨国柱和虎大威他们的反对,自己的士兵都还在外面住帐篷,将最好的仓库让给那些泥腿子住,这让他们很是想不通,要不是黄济的部下同样在住帐篷,他们就要闹起来了。
黄济他们是从济州岛出来的,军民一家的概念是受过鲁若麟长期深刻教育的,而且在实际中也一直在践行。
即使黄济他们的兵有很多都是从天津招募的,但是骨干和军官都是济州岛出身,特别是镇抚司更是全部由济州岛训练出来的。在他们的训练和影响下,黄济部其实和兴汉军其他部队的差别不是很大,唯一的区别就是有一些士兵受到的熏陶还不够。
正是基于这种一脉相承的理念,黄济他们对平民的态度与杨国柱他们是截然不同的。
杨国柱他们有种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心态,认为平民就应该为军队牺牲。黄济他们则认为自己也是平民的一部分,是从百姓中走出来的,以后也会回归平民的生活。而且因为自身的强大,有责任保护弱者。
儒家其实也有同样的理念,“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就是这样的体现。所以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卢象升倒是对黄济他们的行为非常赞赏和认同,认为他们真正做到仁义之师、威武之师。
昔日岳家军饿死不抢粮、冻死不拆屋,才能造就无敌的威武之师,卢象升认为黄济他们也是走在了同样的道路上。
有了卢象升的支持,杨国柱和虎大威他们才没有继续闹腾,虽然心里依然有点小疙瘩。
百姓们不知道黄济和杨国柱他们之间的小别扭,但是他们对黄济把仓库让给老幼住,自己住帐篷是非常感动的。
为此百姓中为数不多的一些老人特意前去拜访了卢象升,对卢象升他们是一番吹捧,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像什么仁义之师、王者之师,救民于水火、解民于倒悬,怎么好听怎么说。
其实能够前去拜见卢象升的也不可能是什么年老的农夫、工匠之类的,起码都是昔日的乡贤,甚至是诗书之家。其中甚至有一个退休的老官员,虽然官职不高,也算是卢象升他们的老前辈了,也不知道这些养尊处优之辈是怎么活下来的,只可能是身体硬,家人保护的好了。
对于这次拜访,卢象升是觉得非常有面子的,虽然事情都是黄济在操弄,但是毕竟是在自己的领导之下,而且是得到自己认可和背书的,卢象升自然与有荣焉。
读书人都好面子,武将其实也不能免俗。黄济多八面玲珑的一个人,他自然感到了杨国柱和虎大威他们的不满,所以在安排这些老者拜会卢象升时,特意交代他们要把杨国柱和虎大威也吹捧一下。
所以杨国柱和虎大威在他们嘴里就成了儒将、仁将的代表了。不要觉得这种称呼好像比猛将、勇将l一点,其实这代表了文人阶层对你的认可,让你从五大三粗的武夫名单中划了出去,一旦传扬出去,是名声大噪的美谈,许多武将求之而不得的。
杨国柱和虎大威明显就非常受用,特别是这个称呼得到了卢象升的认可,让他们整个人都飘飘然了,骨头都轻了几斤,对黄济的那点小埋怨自然就烟消云散了。
卢象升能够做到这个位置,自然心里透亮着,黄济的那点小手段他如何不清楚。只是这毕竟是好事,而且可以弥合几个主要手下之间的矛盾,华而不费,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经过这场几方都受益的会面,李家庄的几个主要势力之间关系更加融洽,工作效率自然更加高涨。
因为粮草不缺,无论是官兵还是百姓餐餐都是吃的肚圆,干起活来自然热火朝天。
特别是黄济手下的工作队并没有对即将面对的大战进行隐瞒,反而清楚的告诉大家还有更大的战事等待着他们,只有将工事修得更好,大家才更有活命的希望。
官兵们早就有这个思想和觉悟,无须多说也会尽量将工事修得更坚固些。老百姓听说鞑子还有大军要来,更是怕的要死。经历过被俘的他们,对那段噩梦般的经历是记忆深刻,无论如何是不想再经历一遭了,根本无须监督,主动卖力的要将工事修得更好一些。
在大修工事的同时,探骑也在主动出击打探敌情。
杜度这股败军并没有走远,南逃到离这里二十几里的一个庄子就驻扎了下来,隐隐与卢象升他们保持对峙。他们并没有大修工事,做好了随时远遁的准备,只是每日派探骑与明军探骑交锋,时刻监视卢象升他们的动向,等待多尔衮大军的到来。
对此卢象升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清军的机动能力比明军强太多,一旦他们想要逃跑,明军基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保持对他们的监视。
李家庄原来的防御设施太差了,所以想要将防御能力提高到像城池一样高基本是不可能了,只能尽量的往高、深来造。
除了在庄内建设生活设施的人,绝大部分的人都在围墙上死磕。
壕沟被挖成了一个小号的护城河,里面尽量多的插上削尖的木桩。围墙两边被钉上了粗大的原木,一根接着一根密不透风。原木的上端还被削尖了,增加攀墙的难度。两排原木中间是经过初步夯实的泥土,里面夹杂着茅草秸秆。为了防火,外层的原木城墙上还被糊上了一层泥巴。
整个围墙高度不高,也非常简陋,但已是目前能够做到的最好程度了。
按照施工的方案,是从外往里修建,这样即使战事来临了也不至于毫无防守之力。
除了这些,庄子外面的空地上还在大肆制造简易的投石机。在如今的条件下只能建造配重式投石机,主要是原材料缺乏。而配重式投石机基本只要木头、绳子和石头就可以制造,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所有的这些工作都离不开木头,所以伐木队的压力是最大的,砍再多的树都不够用。
如今除了警戒的骑兵,其他的马匹牲畜都被用来运送木头了。每当一颗大树被砍倒,立刻就有人上去砍掉多余的枝叶,主干被系上绳子往李家庄拖去,那里有专门的堆场来存放。
剩余的枝桠、副干会被马车拖回去做房子或者当燃料,一点也不浪费。
庄子外面的空地上聚集了大量手拿斧头和锯子的士兵,还有一些木匠。他们会对拉来的木头进行简单的休整,再交给民夫们拉去做围墙或者其他设施。
满清对工匠还是比较重视的,在抓捕汉民的时候都会优先将工匠筛选出来单独关押。工匠的待遇也比其他的俘虏更好,起码不用担心饿死。
即使是奴隶也分三六九等的,这些工匠在满清就非常抢手,一般只会赏赐给贵族和高官,普通的旗丁根本就不用想。
现在这些工匠都成了黄济手上的重要资源,抢先攥在了手里。这些人即使是战后黄济也不会放过,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带回到济州岛去。鲁若麟对技术性人才有多饥渴黄济他们实在是太清楚了,作为一个合格的小弟,怎么能不为老大分忧呢?
运河沿岸有很多枯萎的茅草、芦苇,黄济同样没有放过,专门安排了百姓在士兵的保护下前去收集。
不仅是筑墙需要用到,盖房子、打地铺同样少不了它们,用处实在太多了。收集茅草、秸秆的活稍微轻松一些,那些身体健康的女人就可以胜任。
说起来被鞑子抓来的女人真的很悲惨,不但要忍受饥寒,还要时刻面对鞑子的凌辱。有很多女人就是受不了这样的屈辱而选择了自尽,那些忍辱负重活下来的女人也把自己弄的脏兮兮的,尽量的隐藏自己不让鞑子注意到,这也是最无奈的选择。
兴汉军对于这样的情况也是有一套自己的应对措施的。在济州岛有专门负责这方面的妇女工作组织,军队里的女性护士也有部分兼职这方面的工作。但是黄济这边因为在大明本土,为免过于惊世骇俗,女性工作人员并没有配备,这方面的工作划归在了镇抚司底下。
要是镇抚司直接出面找这些女人谈心保不住会有什么流言传出来,所以工作组都是先找百姓中年纪大的女人进行沟通,得到她们的认可后,再通过她们召集女人谈心。
镇抚司工作组的人员嘴皮子那叫一个利索,又经过长期的训练和实践,通过描述济州岛的生活,讲述了那些同样经受过苦难的姐妹们都重获新生,开始新的生活来逐步打动她们。让她们安心生活,等战后会把她们送到济州岛开始新的生活,不用回到家乡接受排斥和歧视。
当着这些女人的面工作人员也不怕犯忌讳,大骂那些明朝官员和军队无能,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沦为鞑子的俘虏,连自己的老婆女儿都保不住,还有脸责难这些受难的女人,简直是恬不知耻!无耻之尤!
说实话这些女人在男人强权下呆的太久了,遇到这样的事情都是自怨自怜,哀叹自己命不好,根本不会也不敢把责任推到那些男人身上。现在经过工作组的人员洗脑,她们也醒悟过来:“是啊,老娘受鞑子羞辱,不就是因为你们这些男人没用吗?”
思想一旦转变过来,这些女人的变化就几乎肉眼可见了。她们不再自怨自怜、寻死觅活,或者躲避熟人,偷偷摸摸的活着。甚至对那些讥讽她们的人直接予以回击,如果有人想对他们动粗,工作队的人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也是卢象升他们,特别是黄济部给百姓们留下的印象实在太好了。这些百姓根本就没有见过这样亲民的军队,连听都没有听过。最多是在看戏的时候听说过岳爷爷的军队饿死不抢粮、冻死不拆屋,这样亲身体验将最好的房子给百姓住,自己住帐篷的军队,绝对是刷新了他们以往对军队的印象。
所以工作队人员在百姓中的威信是非常高的,没人敢对有工作队罩着的女人们动粗。而且公道自在人心,当这些女人说出:老娘被鞑子抓走,你们这些男人都在哪里的时候?自觉无颜的男人都会掩面而走。
这些女人除了收集茅草、秸秆之外,还负责做饭、编织绳子等轻松一些的活。那些老人也没有闲着,尽量找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华夏人就是这么朴实,光吃饭不干活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连那些乡老之类的人也开始主动参与管理工作,协助工作队组织百姓劳动。总之,在鞑子的巨大压力之下,李家庄的所有人都发挥出自己的最大能力,努力将李家庄建的固若金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