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这会儿没有琐事缠身了吗？怎有空来栀院？”罗子衿继续抚琴，神色自若。

宋清使了个眼色，果儿便悄悄退下了。

他脱下身上的衣服，披在罗子衿身上，叮嘱道：“现已秋末时分，莫要着凉了。”

“公主呢？”

“被我打发回去了。”

“嗯……”

罗子衿简洁应了声。

气氛与这清爽的天气恰恰相反，凝重而沉闷。

“矜儿，我是不会娶她的。”

罗子衿知这是皇上亲自给唐毓许下的承诺，若一道圣旨下来，宋清哪能说不娶便不娶？莫不是怕她不高兴才如此说的？

可她为何要不高兴呢？

不，她应高兴才对。

“宋清，你也知我们只是朋友罢了，你娶了公主，她至少能为你诞下一儿半女，你若不娶，怎么延续将军府的香火？”

罗子衿说完后，收入眼底的是宋清失望的神情。

“你若愿意，我们做一对真正的夫妇又如何？难不成你愿意这一辈子在这栀院了了此生吗？”

罗子衿停下了动作，手依旧搭在琴上。

宋清抵不住说出口，他在想，若罗子衿愿意，若他愿意的话，他可以放弃一切，太子手上的银穹，那是宋清的父亲心心念念的银穹，在被贼人伤害至奄奄一息时，他仍不忘嘱咐宋清，定要拿回银穹，敬上列祖列宗的灵牌前，即使是如此，只要罗子衿愿意同他做一对正常的夫妇，他可以不要银穹，亦可以放弃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

他这是疯了吗？

宋清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是疯了。

“我愿……”罗子衿一字一顿，引得宋清惊心动魄，满眼都是期盼着那一句愿意，“愿在栀院了了此生，宋清，我是不会为你生儿育女的，我们只能是朋友。”

“为何？”宋清苦笑着问她。

“我不爱你，你亦是不爱我的，两个不相爱的人，为何要勉强在一起？”

我愿意。

这是她心底一闪而过的回答，也只是一瞬罢了，她想，若她真是愿意了，待她恢复仙家记忆时，若她还是与孟愈想爱的，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他？

“对啊，两个不相爱的人，为何要勉强呢，是我欠考虑，操之过急，怕无人继承香火罢了，你莫要见怪。”宋清随着她扯了谎，又在心底嘲笑自己为何要如此，即便是真对她动了心，她的心依旧是冰冷的，这又有何用呢？

“我看得出，公主很是喜欢你，你若娶了她，定是差不了的。”

“好，我娶。”

罗子衿向上的嘴角渐渐往下，接而凝固起来。

“那……恭喜你。”

“本想听你弹一曲，可想起还有事，我便先走了。”

宋清迈开沉重的步伐。

“等一下。”

宋清闻言，以为她要改变主意，连忙回头看她，期待她的下一句。

“你的衣服，我给你着上，我一会儿便进屋歇息了，你还有三日出征，莫要染了风寒才是。”罗子衿一边絮絮叨叨，一边脱下他的衣物披回他身上。

宋清眼中神采奕奕的光泽黯淡下来。

闷声应道：“你也是。”

宋清走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栀院。

眼看着三天过去了，罗子衿准备好一些东西想着让宋清捎上。

可当她匆匆赶到城门时，却没有宋清的一丝踪迹，一打听，军队在一个时辰欠已经出发了。

问起果儿，果儿委屈诉说：“是墨鹰告诉果儿是这个时辰来的。”

墨鹰。

想必是宋清之意吧。

宋清不愿让她送行，便故意让墨鹰虚报时辰吧。

她还未来得及与宋清好好道别，现如今准备这些又有何用？

“果儿，云媞，将这些吃的用的，都赠给街头那些乞儿吧。”

“夫人……”两人打心眼心疼自家夫人。

罗子衿失魂落魄地回了将军府，下人却向她禀报唐毓方才前来，正在前厅等她，让她速速前去。

“你来了。”唐毓笑迎上来。

罗子衿到前厅，看见唐毓，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公主，将军今日出征，你来此作何？”

唐毓拉着她的手，道：“我今日已去为他送行，现下来是想赠你些礼物，听闻太子哥哥道你喜染竹大师的书画，我虽寻不到，却也为你寻来了另一位隐居大师的画儿。”

听着唐毓絮絮叨叨，罗子衿只闻前面那句“我今日已去为他送行”，心中不禁泛起酸楚，宋清竟愿唐毓为他送行，也不愿再见她了吗？

待唐毓将画展开，唤了好几声罗子衿，她才听见，这才细细看了看那幅画，此时她虽无心赏画，却还是多看了几眼，因为她一眼便看出是谁作的画，便忍不住道：“此画线条粗糙，却恰反呈现柔美，颜色虚幻，如同仙境一般蒙尘，这是一位向往宁静，形体壮实的一位大师所作，名曰庸梓。”

唐毓闻后，平日里总一脸不屑与傲慢，却闪现少有的崇敬。

“怪不得太子哥哥道你十分喜欢书画，如此看来，果非虚言，你所言比那赏画大师还要精辟。”

“公主过奖了。”

“你且收好了，这是本公主所赠，日后我嫁入将军府，定不会亏待你。”

“多谢公主。”

唐毓送出去的东西，定不会再要回去，罗子衿索性便收下，可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话是如此说，可这十万要对弈那十五万，我这心还是慌得很，再说蓟国会毒术，万一，万一……”

唐毓语气慌乱起来，又似是自言自语道：“若我能帮到宋清哥哥便好了，我怎没想到，是不是父皇故意将宋清哥哥往火坑里推，这样我便不能嫁给宋清哥哥了。”

宋清虽然也承诺过自己会凯旋而归，如今听唐毓这么说，她亦是跟着担心起来，是啊，皇上怎会将唐毓嫁给宋清当小，如若是想把她挤到侧室之位，让唐毓坐正室，这还好说，若皇上是故意克扣军数，故意让宋清输，情况好便是打胜战回来，情况不好怕是尸骨无存啊。

若皇上真是下了此算盘，宋清便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