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庚年看见纪卫国为自己着急,脸上笑了笑。
纪卫国看着陆庚年一笑,心知不知有难事,心下登时一松。
“卫国,你看这个!”陆庚年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方手帕,放在纪卫国眼前。
纪卫国看着手帕,“你干嘛买手帕,好像女的一样!”,接着停顿一下,接过手帕,“不过正好送给我家红梅!”当他发现白色的手帕一角绣着一朵兰花时,又补了一句,“这要是朵梅花就更好了!”。
纪卫国说着就把手帕装进自己上衣的衣兜里去,旁边的陆庚年目瞪口呆,哑然失笑。看着纪卫国收起手帕这一串动作流畅无滞,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你知道那是谁的手帕吗?你就装起来了!”陆庚年一边笑一边看着纪卫国发问。
“难道不是你给我的,让我送给红梅么?”纪卫国一脸理所当然。
“当然不是。”陆庚年看着老实的纪卫国,终于不再绕圈子了。
看了一眼纪卫国,目视前方,平静地说出,“那是冯思敏的手帕!她送给我的!”陆庚年根本不用故作神秘,因为纪卫国根本就不关心,就在全厂的爷们们,小伙子都迷恋冯思敏的时候,纪卫国无动于衷,心里只有沈红梅,他那在异地工作的未婚妻。
陆庚年想着自己要是个女人,怕也会爱上这个像郭靖一样的傻小子吧。认真到有时候让你抓狂,可是到底这世上哪一个女子不想被这样一个眼里只有自己的人爱着呢!
纪卫国复又把手绢放进陆庚年手里。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她是看上你了么?”
陆庚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说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我这样子的人,有谁看的上呢,除非是个傻子!”陆庚年自嘲地笑了笑。
“你别这样说自己!”纪卫国不平着,他知道陆庚年的才华。
“那你觉得她怎么样?”纪卫国反过来问着陆庚年。
陆庚年当然是喜欢的!倒不是因着冯思敏长得漂亮。漂亮女孩他见得多了。
冯思敏和陆庚年一样,小心翼翼地过着生活。她虽然漂亮,但是没有那眼高于顶的毛病,甚至于有些谨小慎微的卑微。
每次路过陆庚年身边,她甚至连眼睛都不敢抬,可是她总是悄悄地表达着自己。她会悄悄地帮陆庚年整理图纸,会在文艺汇演时,站在台上冲着陆庚年羞涩一笑,尽管那么多人,陆庚年敢肯定,那笑就是专给自己的。
他的绘图室里总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在自己专用的图纸盒里,是不是就会有包着漂亮包装纸的奶糖,陆庚年从小断不了奶糖。他开始不知是谁,后来问过,只有送汇演票的冯思敏进来过。
陆庚年心里清楚了。漂亮的女孩对自己钟情,那个小伙子不高兴,更不要说身份尴尬的陆庚年了。可是陆庚年的全部心思都在如何离开这里,完全没想过这些。
现在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所以问问纪卫国。即便陆庚年再把纪卫国当朋友,离开这里去海外的话也没对他说过。
他不是怕纪卫国泄密,而是怕将来事发,连累了他。
“冯干事漂亮,但人更善良,她要是不嫌弃你身份,我觉得和你郎才女貌!”纪卫国坦然的说出心里的想法。
陆庚年点点头,没有开口。这世上太凄凉了,一点点温暖都值得珍惜,陆庚年无法拒绝。
冯思敏和陆庚年好了。但这是个秘密,只有纪卫国知道。
陆庚年贪婪地享受着冯思敏那无微不至的关怀。陆庚年在冯思敏眼里那么遥不可及,陆庚年身上带着的忧郁气质让冯思敏着迷,她在戏班长大,身边男欢女爱见多了,比戏文还精彩。再加上继父给自己留下的阴影,她对于对自己热络的男人都不抱好感。
厂里会画图纸,会拉小提琴,又对自己不热心的陆庚年让冯思敏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夏日的夜晚,才是最畅意的时候,毒辣的太阳落下去,只余大地温热不断,偶有凉风吹过,更是每个毛孔都舒服。
陆庚年和冯思明躺在厂区后面的山坡上,这是他们的见面地点,四周有灌木丛遮掩,再安全隐秘不过了,是个约会的好地点。第二天早上,草地上的露水在初生的太阳下消失不见。就像他们的关系一般隐秘在白天。
他们看着深蓝色的夜空,繁星点点。陆庚年忽然翻身看着冯思敏,深情地吻着冯思敏。冯思敏被陆庚年的吻问的天旋地转,她看着陆庚年眼睛逐渐黯下去,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可是她愿意,即使陆庚年出身不好,她也愿意嫁给他。
她愿意用一生的时间去为他神魂颠倒。
冯思敏的恋爱有些病态,她原生家庭的环境让她觉得:继父对她不轨,那个肮脏的秃头主任想要占有她以换取文工团名额都是她自己的错。
她竭尽所能的付出一切,换取一个好人对自己的爱。
她就是这么想的,她愿意给陆庚年他想要的一切。可是她明显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这一夜,他们成了亚当和夏娃。
陆庚年本来打算和冯思敏结婚了。他准备了好久,去海外的机会依然没有一丝希望。他不打算去了。
可是就在他放弃的时候,他接到了美国的来信,他的姑姑愿意把他接到美国。他没有告诉冯思敏,他想找人商量一下,可是这时候纪卫国已经不在红星机械厂了。他的未婚妻调了回来,同时带着一个指标,他们可以进一个厂工作,虽然是临时工,可是可以安排转正。
陆庚年想了一夜,决定去美国。他准备告诉冯思敏,等他出去安排好,再回来接她。当他把一切告诉冯思敏时,冯思敏正打算告诉陆庚年,她的月经迟迟没来,听完陆庚年的话,冯思敏盘算了一肚子的话没有说出来。
与陆庚年的关系让她成为了一个神经兮兮的女人,爱慕中带着恐惧,她像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般的恋爱中流浪。
陆庚年还是走了,他满心以为可以等自己安排妥当后接走冯思敏。
等他再见冯思敏时,已接近十年,冯思敏也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他们就像恋爱时草地上的露水一样,经不得第二天的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