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一道冷风从洞口内向外吹拂，夹杂着略微有些刺鼻的味道。

卡拉扬的巨幅画像已经被苏理塞进了包裹里，她环顾一圈后，一马当先地爬进了墙壁上的黑洞中。

“她怎么这么积极？”陈然有些意外，他和袭人也立刻跟了上去。

“宝贝搜完了。”袭人压低声音，但掩饰不住其中的笑意，“当然要赶紧做完任务，出去卖掉包裹里的东西赚钱。”

“我听见了！”

“嘻嘻。”

这条墙壁内的密道很长，三人爬了五分钟也没见到出口。爬着爬着，狭道前方的黑暗逐渐唤起了苏理心中的恐惧，她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前方是见不到头的黑暗，而后面陈然和袭人爬行的声音似乎也越来越小。

“我说”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们还在吗？”

“在。”陈然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吓了她一大跳，“胆子小还要爬前面，我们都在等着你啊！”

“那你去前面！”一旦交流起来，苏理就觉得心中的恐惧也慢慢消失了。

“嘿，我本来就打算超过你爬到前面去的。”陈然笑道，然后趁苏理缩起身子让出位置，加快动作爬了过去。

“忘了告诉你，袭人刚才也过去了。”他越爬越快，一下子和苏理拉开了五六米的距离，“你现在落在最后面了。”

“要是再这么慢，就要被我们丢在这里咯！”

“啊啊啊啊啊！”

苏理顿时慌了，手脚并用地狂爬一段，只觉得膝盖都磨出血了。

“慢点。”

一道轻柔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还拉住了她的脚踝。苏理顿时吓得身体一软，几乎要蜷缩在地上。然后，她才意识到这是袭人的声音。

“呜哇”她大哭着抱住袭人，接着对前面的陈然破口大骂，“你是不是人啊！”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现在抱着的就是她吧？”他幽幽地说道，“她明明在我前面啊。”

苏理只觉得头皮一炸，她怀中那具身体的肌肤也显得十分冰凉，而此时还在慢慢地抽离出去。

身后响起了似乎是匕首划过地面的声音。

嗖

噗呲。

“”

陈然默默地拔出背上的“飞刀”，丢还给袭人，“对不起，我不闹了。”

在陈然的带领下，他们前进的速度快了许多。

大概五分钟后，三人在通道里拐过一个弯，前方不远处出现了光亮。

“出口！”

三人都很激动，毕竟爬着前进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事。

“快快快！”爬在中间的苏理催促着最前面的陈然。

“知道了知道了。”他也想立刻离开这里，因此不顾已经变得酸痛麻木的膝盖，奋力地向前爬行着，身后的苏理和袭人也紧紧地跟着他。

这就导致听到异响的斯图尔特抬起头时，看到的便是接连从墙壁上掉下来的三人，以跪地的姿势面对着他。

虽然他曾经一度成为真理之都最顶层的掌权者之一，但十多年的牢狱生涯已经彻底消磨了他的傲气，此时留下的只有对炼金学的执着和想活下去的懦弱。这么多年来，斯图尔特还是头一次受到如此大礼。

“起起来吧？”他有些不确定对方的身份。

“哎呦”

以陈然为首，三人先后仰倒在地，发出了疲惫的叹息。

“累死了。”苏理还有力气说话，另外两人则是只剩下喘气的声音了。

她在房间里看了一圈，然后目光才落到那名关在木笼里的中年人身上，“你是斯图尔特吗？”另外两人也纷纷转过头看着他。

“我是。”他点了点头，“你们是新的实验者？怎么从这里出来了。”

实验者？三人愣了愣，顿时都想起了来时路上遇到的那些生化狱卒，“那些生化狱卒是你弄出来的？”

“生化狱卒？”斯图尔特默念着这个名字，“不，他们是为了真理而自愿牺牲的勇士。”

“你好像有什么误会。”陈然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去扶袭人时，她表示她只想继续躺着，“不过这不重要，先跟我们出去再说。”

“出去？”斯图尔特显得十分震惊，他的脸上既有期待，又有一丝迷茫。

陈然走到木笼前打量了一会儿，发现只是很普通的材质，上面挂着的锁也很平常。

烈焰斩！

烈焰斩！

烈焰斩！

他不断地挥舞法杖，凝聚的烈焰刀波不一会儿就将木笼的一边斩断。

“我记得”陈然回忆了一下刚才袭人告诉他的资料，“你原来好像是真理之都的法师协会首席？这种木笼也能关住你？”

斯图尔特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苦笑，“那是曾经了。现在的我体内没有一丝法力。”

“为什么？”苏理问道。她的目光又在房间里搜寻可以带走的东西了。

“为了证明我没有逃跑的打算。”他叹了口气，接着抬起头，有些好奇，“卡拉扬典狱长让你们带我出去？”

“卡拉扬？他不让。”

“那该如何出去？”

“他死了。”

斯图尔特张了张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是个好人。”他回过神，一开口就镇住了房间内的另外三人，“不但全力支持我的研究，而且还为我提供了这么好的实验室。虽然这些年他也变得有些疯狂了。”

“真理的审判中，都是像他一样的好人。”斯图尔特四十五度仰头，回忆着过去，“在我的理论和实验水平都不成熟时，卡拉扬典狱长鼓励了一大批年轻的狱卒勇士报名成为我的实验者。”

他的脸上浮现出哀伤的神色，“因此也牺牲了很多生命。”

三人对视一眼，“容我冒昧地问一句，你这项研究最终的目的或者成果是什么？”陈然插口问道。

“造神。”

三人身体一震，苏理则是直接表达出了她的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准确地说，是将人类的身体改造成与神族一样永恒的状态。”斯图尔特从木笼里走了出来，开始收拾书桌上的各种笔记，“我有幸接触过一些介绍弑神者的资料，并从中获得了灵感。”

在无数次的失败后，他逐渐摸索出一条可以延长人类寿命的道路。彼时，他还是真理之都的炼金学会的首席学者，实验体不过是一些与人类相似的类人族，或者直接用野兽做实验。

真理的审判典狱长卡拉扬不知从何处获悉了他的研究，热情地表示他手下的监狱中有很多死囚犯可以用于实验。斯图尔特一开始是拒绝的，但苦于研究迟迟没有突破性的进展，他决定尝试一次。

也许是运气好，也可能是卡拉扬暗中做了什么手脚，斯图尔特在改造第一名人类实验者的身体时取得了重大的成功，那名垂垂老矣的死囚犯如获新生，生命力变得无比旺盛。虽然斯图尔特之后就没有再见到过他了，但他也就此打破了人体实验的禁忌。

每隔一段时间，卡拉扬就会主动送来一些死囚犯，以供斯图尔特研究。当时他的研究实质上还在探索的阶段，成功率非常低，而那些失败的实验者不是直接死去，就是变成了没有思想的僵尸。渐渐地，炼金学会的其他成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明里暗里的打探着他的研究。

斯图尔特十分愿意与他们分享自己的研究成果或许还算不上成果，但卡拉扬却严厉地警告他，人体实验的事情一旦泄露，他将被投入死狱，永远失去继续研究的机会。

但这件事还是被发现了。斯图尔特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地位，被关押进真理的审判最深处的牢房里。

出乎意料的是，卡拉扬早就在监狱内为他准备了一个全新的实验室，那些本该已经被焚烧或销毁的实验笔记全部安然无恙地摆放在那里。虽然失去了自由，但斯图尔特又可以继续他的研究了。

关押在真理的审判中的死囚犯似乎无穷无尽，斯图尔特自己都不记得他手下的失败者有多少例了。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询问了一名新来的年轻实验者，是犯下了什么样的罪行才被关进这里。对方却惊讶地表示他是这里的狱卒，是在典狱长的鼓励下来支持他的实验的。

“这坏东西，两头骗啊。”苏理低声道。那些年轻的狱卒，恐怕都是被卡拉扬以永生的名义欺骗过来的，为的都是推进斯图尔特的研究，以达到自己永生的目的。

在人命的堆积下，斯图尔特的研究确实取得了一些成果。一些狱卒在实验后虽然失去了语言能力，表情也变得僵化，但生命力却大大增强。而运气好的，几乎没有任何损失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他也逐渐发现了自己的研究本质上是在过度挖掘人体内的潜力，并将它转化为生命力。而潜力看不见摸不着，斯图尔特在进行人体实验时很难确定自己是在挖掘潜力，还是牺牲实验者的其他机能。

在观察了几年后，卡拉扬也主动要求对他进行改造。不过他十分谨慎，只改造了斯图尔特已经研究得十分透彻的部分。实验不算失败，但也没有非常成功，从外表上看，卡拉扬年轻了十几岁，但他的力量却下降了不少。直到后来，他的力量已经损失得像个普通人了要知道，他在年轻时是以过人的武力而闻名于真理之都的。

这也是袭人顺着锁链发现卡拉扬时，他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余地的主要原因。

“虽然不是很清楚你的研究方向，但就我的个人经验来看，你的研究和弑神者似乎关系不大。”陈然说道。

斯图尔特也点了点头，“关于弑神者的研究资料确实不多，只是给了我一些灵感。”

“你还打算继续研究？”见他的笔记越收拾越多，苏理有些惊讶地问道。

斯图尔特愣了愣，“说起来，你们还没告诉我你们是谁，要带我出去干什么呢。”

“维娜，你认识吗？”陈然说道，“她让我们救你出去。”

他摇了摇头。

“不管了，先跟我们出去再说。”陈然摆摆手，“这些东西先放这里，我想真理之都中也没有比这里更加安全的地方了。”

他走到墙壁上的洞口处，准备爬上去。

“那条路已经废弃好多年了。”斯图尔特阻止了他，“这边有一条更加方便的通道。”

在三人惊讶的目光中，斯图尔特走到一面墙壁前连点几下，接着，墙面向两边打开，露出一条灯火通明的走道。

沿着走道前进了三五分钟，前方又出现了一面墙。斯图尔特故技重施，墙面再度打开。

“我操！”陈然忍不住骂了一声，这里正是他们之前所在的卡拉扬的房间！

墙壁上的黑洞正对着他们，入口处还留有三人的脚印。身后的墙面无声无息地合上，陈然仔细观察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难怪卡拉扬说我们不可能找到斯图尔特。”他摇了摇头，“我估计他自己都忘了他的肖像画后面还有一条路，只记得这边这条几乎不可能被发现的通道了。”

四人沿着来路往回走，一路上路过那些低垂着脑袋的生化狱卒时，斯图尔特的表情十分复杂。

“他们还是无辜的孩子啊，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被我拿来当成实验体了。”

苏理的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有时候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能选择和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