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陈公子。现在还在外面打拼呢？”

陈然一边坐下，一边微笑着点了点头，“混日子而已。”

“哎，年轻真好啊，有时候我也想抛下一切出去拼个几年呢！”

陈然笑了笑，“你现在也不老。再加上小刘这两年也发展起来了，你可以依靠他。”

“哎，不说我了。老陈一直在等着你回来帮他呢。”姓刘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说着，同时偷偷看了一眼陈父的脸色。

出乎意料的是，陈父并没有顺着他的话教训陈然，反而是扫了他的儿子一眼。

老刘的心里一下子堵上了一块石头，不大不小的，但令他气闷不已。

这是他从几年前开始就一直暗怀着的一点小心思。

陈然七岁进入小学，这也是陈氏集团刚刚起步的时间，两者几乎同时在各自的领域声名鹊起。

陈氏集团的创始人陈康以实业起家，在积累了一定的资本后，陈康凭着敏锐的商业直觉和运营天赋，没用多久便将手中的资产翻了几十番，在庆州金融界掀起了巨大的波浪。

而另一边，他的独子陈然从开始参加排名考试后，便是庆州所有同龄人头顶上那朵挥之不去的阴云。语、数、外、政、史、地、理、化、生，陈然无一不精。并且对他而言，精通的唯一标准就是成为第一。

老刘的儿子小刘，读书时成绩不错，原来也算得上一个聪明的孩子。只是当他在心中有意无意地将同龄的陈然当成比较的对象时，扭曲便开始累积了。

两人都考入了庆州同时也是整个华东地区最好的学校。当他考进全校前百时，陈然是第一考进前五十时，陈然是第一考到第二名时，陈然依旧是第一。

这场看似触手可及的追逐一直持续到他们进入高中，在某次阶段性考试中，小刘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学年第一，但他毫无胜利的喜悦意识到自己被父亲单方面地指定为接班人的陈然，张扬且骄傲地逃学了。

阶段性考试陈然从未参加，而期末考试他又一次不落，真正的第一从未拱手。一方面由于期末考试关系重大，陈然当时已经下定决心在家庭之外寻求独立，自然不会自毁前程

另一方面，他想向父亲陈康证明：自己就算逃学打游戏，依然是独一无二的天之骄子，永远都不会选择他那条无趣的商路。

华东地区最好的高中，期末榜首居然是一个逃学泡网吧的“坏学生”，小刘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而发现促使儿子改变的人，竟是打压了他们公司数年的陈康的儿子后，老刘也变得扭曲了。

虽然几经波折之后，老刘的公司在阴差阳错之下变成了陈氏集团的子公司之一，但他在内心从未接受这对父子。

沉默寡言的小刘大学毕业后同样进入了陈氏集团，这几年发展得有声有色，话也渐渐多了起来而陈康的天才儿子却消失不见了。

直到前几年年会，他才再一次看到陈然。父子同桌，却几乎没有什么交流。老刘几经打听才知道了一些内幕陈康的天才儿子不愿意接他的班，跑到二三线的小城市当普通职员去了。

自此以后，老刘每次看见陈然便会假意相劝，以责任和父子亲情裹挟着心中的恶意，几乎每次都能惹得陈家父子不欢而散。在陈然独自离开后，陈康偶尔还会跟他诉诉苦，表示他家的儿子就很老实云云。

老刘很疑惑，这个小手段向来屡试不爽，为什么今天就突然不起效果了？

难道陈然要回来接老陈的班了？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陈家父子，发现二人的表情都很平和。

“那边的余叔叔，去年你回来的时候他去国外了。等下跟他打个招呼。”

陈然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哦，知道了。”

“明天跟我去老胡家吃饭。”

“家里？”

“嗯，他孙子上个月出生了。”

“胡桂扬这小子动作挺快啊。”

“你要抓紧。”

“那不行，急不得。”

老刘听着听着，忍不住插嘴道：“小陈要回来啦？”

陈家父子同时看了他一眼，陈然更是笑了一声，“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我是说回到集团里。”

陈父看向陈然，“那就回来吧。”

“回来干嘛？我只会敲代码。”

“不会就学，先从不用脑子的做起。”

陈然想了想，然后点点头：“那就随便找个分公司让我去当总经理吧。”

“那也不用找了，”陈父笑着拍拍老刘的肩膀，“你刘叔叔不是打算出去拼一把吗？他那个网络科技公司，刚好也适合你。”

老刘支吾着，一时有些难以开口。

“小刘现在也在为集团做事，进步很快啊。”陈父看向老刘身后的儿子，“去帮陈然吧，他当总经理，你当副总，让他好好学学！”

一个旁支业务分公司的副总，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在集团里蒸蒸日上的中层管理的位置。老刘顿时面色铁青，陈康这是打算将他们父子一齐打下去啊！

“陈总这不太合适吧？”

陈康面色一沉，“是我儿子配不上，还是你不乐意？”

“哎哎哎，话不是这么说。”老刘又急又恼，但又不敢真的惹怒陈父，“小陈小陈可以直接在集团基层做起嘛！”

“我可不要。”陈然啧了一声，“我就是随便上班，随便玩玩，集团里压力很大的。”

老刘心里一沉，“小陈，你要接老陈的班，迟早要面临这些压力的你说是吧，老陈？”

谁知陈家父子同时看着他，“谁说他我要接班了？”

老刘愣住了，“那这是？”

“我说了，随便玩玩而已。”

陈然轻轻叩着桌子，“家大业大，对我而言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折腾的范围也就更大。开玩笑的时候，别人也很容易当真。”

他看向不远处的另外几名走过来的集团成员，“不得不说，当集中在我们身上的恶意目光越来越多时，虽然人会麻木，但不会变迟钝。”

“刘成功，在隐藏心中恶意这方面，你不太成功啊。”

老刘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而陈然的话还没有说完：“不过我爸一直觉得挺有意思的。你不会真以为这老头子带我来是为了让你们看笑话的吧？”

陈康扫了他一眼，“你爹还没老！”

“行吧行吧。”陈然摊开双手，“没老谁会有这么变态的乐趣啊？”

“行了。”陈康看着老刘，“集团里看我不顺眼的几乎和正式员工一样多，你还算不上什么。”

这些人都是商业竞争中的失败者，而欣赏他们脸上的绝望，也是陈康作为胜利者的权利和最主要的乐趣。

“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别耽误我接待下一批。”

老刘一家木然地走到一旁，找了张桌子坐下。

很快，另外几人又围到陈家三人的身旁。

“陈公子，今年回来早了啊，外面的公司提前放假了？”

“是啊。”陈然微笑道，“混日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