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十二星神殿内，陈然坐在神位上，不时看一眼身前侧的摩羯宫。后者对他的眼神极为敏感，每一次都会回视过来。

“你不无聊吗？”陈然终于忍不住了，“冒险者开会扯皮撕逼有什么好看的？”

在二人面前的巨型水幕上，正实时直播着远在风飋城的冒险者管理委员会的会议，来自三家头部公会的三十名委员，此时正在为一点小小的利益互相扯皮。

“呵呵。”

摩羯宫微微一笑，“作为冒险者，你当然已经看习惯了。但对我而言，这可是欣赏冒险者的智慧火花发生碰撞的好机会。”

陈然目瞪口呆，“就这也能算智慧火花？还碰撞？”

“你不如跟我去菜市场看看大妈们的智慧碰撞吧！比这有意思多了。”

摩羯宫奇道：“什么菜市场？”

“唔，算了，没什么。”

陈然叹了口气，“你继续欣赏吧。”

摩羯宫立刻又兴致勃勃地转回头，继续欣赏水幕上的“智慧碰撞”去了。

陈然瘫坐在神位上，心想自己这到底是摊上什么事儿了。此时的十二星神殿里，只有他和摩羯宫两个人。其他十一位星神早就回到了各自的居处，摩羯宫对此也不在意，只要有陈然这个见证者就够了。

在真理公会战结束的第二天，三十位冒险者管理委员会的委员就立刻赶赴风飋城上任了。

说是三十人的委员会，其实核心还是三家公会的会长三人，其余都是投票工具。在四海一家提前几天先入为主的情况下，三家公会在利益划分时产生了不少矛盾，大多数都是围绕四海一家过多的权力而展开的。

“冒险者协会是你们的人，巡防营是你们的人，拍卖行还想霸在手里！殇情，你是不是太贪心了？”纵横狂战的会长狂一刀拍着桌子说道，天净沙的会长断肠人在一旁点头称是。

殇情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没有直接回应狂一刀的话，而是反问道：“你们两个搞到一起去了？”

断肠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什么叫搞到一起，我们只是暂时性的合作而已。”

殇情悠哉悠哉地往后一靠，“你站错队了。”

狂一刀冷笑一声，“跟我结盟，他还有吃肉的可能站到你那边，怕是汤都没得喝吧！”

殇情挑了挑眉，算是默认。断肠人见状，联合纵横狂战对抗四海一家的想法变得更加坚定了。

“行了。”

殇情坐直身体，“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继续开会吧。拍卖行我们是不会让出来的，下一条吧。”

狂一刀和断肠人对视一眼，干脆决定不理会殇情了。

殇情见状也不着急，反而对身后的人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小弟端着一杯香气扑鼻的热茶过来了。

重建风飋城的会议进行不下去，殇情反而是最开心的那个。

在新的制度建立并推行之前，四海一家依然主导着风飋城的日常运行，各大基础机构中都是他们的人。新的制度一天未启用，四海一家就可以多享受一天的利益。每天有近百万金币入账，殇情甚至打算在对方妥协后主动破坏会议，让四海一家独大的状况尽可能地多延续几天。

殇情的心思，陈然早就看出来了，他也毫不掩饰地将这一点告诉了看得津津有味的摩羯宫。

“呵呵。”

摩羯宫笑容不改，“贪婪是人类的本性，冒险者也不例外。但是我并不在意，反而觉得这样更好，你知道为什么吗？”

陈然望着纯白色的神殿顶部，有气无力地说道：“别卖关子了。你知道吗，你现在像极了那些半吊子中年人，只是获得了一星半点的碎片化知识，对它根本没有什么系统性的了解，但是又很喜欢在年轻人面前卖弄算了，我跟一个虚拟人格计较什么虽然你想说什么我其实一清二楚，但你尽管说吧。”

陈然的话中有大半被摩羯宫的虚拟人格系统自动屏蔽了，他自信地一笑，“是吗？”

陈然决定给这个迷之自信的神族一点社会人的毒打，“贪婪的人才有上进心，也更便于你掌控，对吗？”

摩羯宫的笑容收敛了不少，“不愧是我看重的冒险者，果然聪明！”

“他们尽管去贪，只要他们保持这样的贪婪，就会想要追求更多的利益。为了追求更多的利益，他们又会积极建设风飋城！”

陈然的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是吗？”

“你对冒险者，或者说人性，了解得还是太少，太想当然了。”

摩羯宫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陈然思考了片刻，“你想让我看到冒险者的个人智慧，还是他们治理城市的能力？”

“二者皆有。”

“个人智慧不用你说，我自己就明白。但是如果你指望他们将风飋城治理得井井有条，并借此向我证明冒险者比原生人类更适合治理日落大陆，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摩羯宫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笑意了，“身为冒险者，你反而不相信冒险者？”

陈然勾了勾嘴角，“就是因为相信他们，我才确信他们无法满足你的期待。”

“为什么？”

陈然深吸了一口气，脑中思索万千，想了半天才组织出一句不会被系统屏蔽、摩羯宫也听得懂的话：“这里，日落大陆，不是我们冒险者的故乡，或者说只是一个可以为所欲为的异世界。”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乐趣。在未知的大陆上冒险升级是乐趣，搜寻稀有装备和道具是乐趣，冒险者互相争斗是乐趣。治理一座原属于人类的城市，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这种乐趣同时与利益相挂钩，就像你说的，会激发他们心中的贪婪，但是”

陈然直视着摩羯宫的眼睛，“在这里做什么都不用负责，不会影响到原来世界的自己，冒险者们是没有底线的。”

摩羯宫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为了争夺利益，会弃风飋城不顾？”

陈然打了个响指，“甚至会榨干风飋城一切可以攫取的资源，直到它什么都没有。”

“没有利益的继续驱动，他们就会离开，留下的只有一座满目疮痍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