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与众大臣商议应该怎么办,军师奏道:“陛下,看来又要兴兵打仗了。这打仗,第一要准备粮草,操演人马,但这还好办,关键是要有元帅。”天子也认为是这样。叫谁挂帅呢?够帅才的死的死,亡的亡,就非得薛仁贵不可了。大家都一致同意。可是薛礼刚离京不久啊!唐天子当即提笔,准备写诏书宣薛礼进京。刚提起笔,殿头官进来启奏:“启奏陛下,平西王府的老总管进京来了,说有要事见您。”“快快宣他进来。”时间不大,老总管王茂胜被带上金殿。“奴才王茂胜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起来回话。”“谢万岁。”“王茂胜,你见孤王,有什么事奏?”王茂胜未曾说话眼泪光流下来了,哽咽着说:“万岁,奴才进京报丧来了,平辽王薛仁贵死了哇。”
王茂胜一言出口,犹如晴天霹雳,整个金殿之上都震动了,皇上吓得目瞪口呆,众大臣无不瞠目结舌。好半晌,天子才问道:“王茂胜,你讲此话可是当真?”“奴才怎敢欺骗圣驾。”“我那薛爱卿是怎么死的,你把经过快快对朕讲来。”
王茂胜未曾说话口打咳声:“万岁,薛仁贵冤案昭雪之后,回到原籍,但他在监中已得下病症,回家之后日益加重,经大夫诊治是夹气伤寒,虽遍请名医,苦不见好转,后来一病不起,没想到半月前就归天了。二位夫人不敢隐瞒,这才叫老奴连夜进京报丧。”王茂胜一边说一边哭,涕泪交流。
唐天子听罢,心头一阵难受,他觉着对不起薛仁贵。要不吃这场官司,不受这么大的折磨,薛仁贵也不会得病,得病死人,这不是连锁反应吗?李世民感到一阵内疚,所以哭得十分悲痛。他告诉王茂胜:“你先回龙门县,朕这就起身赶奔薛贤臣家中吊祭。”
李世民马上传旨:英国公徐懋功,鲁国公程咬金,东床驸马秦怀玉,扫北王罗通,左班丞相魏征等十六家大臣陪王伴驾,带五百名羽林军,明日起身,到龙门县吊祭薛仁贵。旨意传开,各地闻风而动,为不惊扰地方,唐天子又传出一道旨意:所过州城府县概不准备行宫,各级官员照常任事,不必陪王伴驾,吃喝住宿一概从俭。这一下省去了许多的麻烦。
这一天,李世民率领文武来到了龙门县。龙门县的地方官出城三十里迎接圣驾。李世民驾至龙门县,稍稍休息片刻。县令告诉说薛仁贵的府离这里还有十八里路,在汾西村大王庄。李世民马上换了坐骑,赶奔大王庄。
由县城到大王庄的一路之上,君臣们发现来往的乡民,都穿着孝服,脸上都有不悦之色。到了大王庄再一看,眼前是一片白色的海洋。侧耳细听,一阵阵的哭声。人就是这样,遇到什么环境就会受到什么感染,本来李世民心里就难过,一受这周围环境的影响,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下来了。君臣催马进了大王庄,只见街上的生意都关门闭户,全镇居民都在为薛仁贵的丧事奔忙。地方听说皇上来了,赶忙前来引道,众人顺大街来到了王府门前。只见高大的门楼,原来的琉璃瓦和红漆大门,都被白纸覆盖,门两边高挑引魂幡,门前有人身穿重孝,迎接圣驾。接着有人往里传报。
薛仁贵家里人口并不多,只有两位夫人和一个女儿。儿子薛丁山本是和女儿一胎所生,后来失踪了。女儿薛金莲今年十六岁。家丁仆人共有四百余口。夫人柳英春、樊金定正在灵堂守灵,仆人进来报信儿:“启禀夫人,万岁和众大臣已到府门了。”
二位夫人急转身,命把姑娘薛金莲找来,大家慌忙把孝衫脱掉,更换朝服。因为她们受了皇封,有帽子,有靴子,都得穿上。经过一阵忙碌,二位夫人带着薛金莲,老总管王茂胜,接出了府门。门前皇上的卫队站立两旁,杏黄伞下罩定逍遥马,李世民一身便装,在马上端坐,文武大臣左右相陪。二位夫人赶紧跪倒在地,给皇上磕头。
李世民把手一摆:“免。唉!二位夫人哪,听说我那薛爱卿故去多时了。”“是,就等着圣驾哪,圣驾要不来,我们早就出丧发殡了。”李世民点了点头。皇上下马,众大臣跟随,柳樊二氏夫人和小姐薛金莲在前边引路,来到府中。李世民抬头一看,正中央有个横幅,白纸黑字,大字有一人来高,上写“可当大事”。院里高搭灵棚三丈六,上边俱用芦席蒙,把门狮子左右立,纸糊将军列西东。金童玉女两旁列,纸糊的人跟真人一样相同。左金童捧宝盖缩头缩脑,右玉女执黄幡满面笑容。再一看:白毛毡铺在地遮住尘土,红板凳俱用白布蒙。青竹竿挑着绣球几对,在上面挂着几对白纱宫灯。头一对写的是“扫地休伤蝼蚁命”,二一对是“爱惜飞蛾纱罩灯”,第三对“池中有鱼钩不钓”,第四对“山前买鸟放长生”。正中央放着一张八仙桌,在上边放着一盏似暗不暗似明不明的引魂灯。白布帘镶青边银钩倒挂,配着一副对联写的精:上边写“青山绿水无人做主”,下边配“落花啼鸟落泪伤情”。横批是:“呜呼哀哉”写得清。再看:杉木棺椁柏木套,中间写:“平辽王薛仁贵之灵”。一阵风吹过,纸幡迎风飘摆,烧过的纸灰满院乱飞。再加上这个气氛,李世民实在受不了啦,来到灵堂里边,往桌上一趴:“薛爱卿,薛贤臣,你可痛死朕了!”“咚!咚!咚!”李世民拿脑袋往桌子上直撞。现在也不管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发自内心的难过,使他当时就昏过去了。文武百官能不哭吗?家属看到这情况能不感动吗?哭声就连成了一片。
徐军师一看,要这样下去,非把皇上哭死,那能行吗?往后边一摆手,亲兵卫队就过来了,把皇上扶起来,百官苦苦相劝,好半天皇上才不哭了。他缓过这口气来,用龙袍把眼泪搌搌,嘴里就说个不休,张口对不起薛仁贵,闭口对不起薛贤臣。思前想后,把这十几年的事全想到了。特别是这次薛礼被害,皇上更是追悔不及。他这一哭,程咬金、徐懋功等很多人都落了泪了。特别是程咬金,他这个人爱说笑话,好诙谐,不分什么场合。这时他也没词儿了,把大嘴一咧,跟吹喇叭一样,比谁哭得都凶。徐军师劝了这个劝那个,哭有什么用,人死不能复生啊!大家扶着皇上,围着棺材转了一圈。皇上说:“我非要开开棺材看上一眼,未安葬以前我得瞅瞅薛爱卿,要不看这一眼,我死了连眼也闭不上。”柳樊二氏夫人再三解劝:“人已经死了这么长时间了,气味不好,虽然有药喂着,一旦出点事,我们就犯了惊驾之罪了。”皇上总不肯听,非看不可。大家不敢抗旨,实际上大棺材盖没有盖严,留着个缝,就是叫皇上看的。看完了钉上钉子,才入上为安。果然现在皇上要看。过来几个人,把棺材盖往旁边一挪,“嘎吱吱吱吱”,一拧个儿。贞观天子转身躯扒着棺材帮往里观瞧。不但他看,跟来的十六位文武大臣也全往里看。只见薛仁贵在里边躺着,头顶金,脚踩银,手里抱着一把宝剑,这把宝剑就是当年皇上恩赐的那把龙泉剑。他临死的时候,满身朝服,在棺椁之中,还有很多殉葬的东西,兵书战策,以及薛礼平时喜爱的书,全搁在这里头了。脸上蒙着黄绫子,有人轻轻把黄绫子掀开,李世民再一看,连模样都变了,就见薛仁贵好像蜡制的人儿,眼窝深陷,颧骨格外突出,胡须散满前胸,在那安安稳稳,一声不响地躺着。李世民恨不能扎到棺材里头,又痛哭了半天。大家苦苦相劝,这才不哭了。把棺材盖盖严了,二位夫人请皇上到前面待茶。李世民还没有走,亲自点香,在这儿祭祖,说是人死不分大小。皇上在灵柩前拜了三拜,拜完了才到前庭。
人们发现,李世民精神恍。嗓音嘶哑。李世民还说非要在这儿守灵不可。军师和大伙儿没答应。“陛下,您应以大局为重。人没有不死的,难过我们都难过,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您是万乘之尊,怎么能在这儿守灵呢!再说六国之军眼看就要打进长安城,大敌当前咱们不能不准备呀。既然平西王不在了,谁当大帅,怎样领兵,咱们回去还要安排,您要在这儿守灵,不是全耽误了吗,这就叫因小失大。”二位夫人也这么劝他,李世民这才点头:“好吧,二位夫人,但不知薛贤臣临死之前留下什么话没有?”“没有,自从他病倒之后,一直是精神恍惚,连一句遗嘱都没留下。”“唉,这样吧,朕回到京城之后,马上拨国币,给平西王他修造坟茔。一应花费,全由国库支付。”“谢主龙恩。”李世民在这儿休息了有一个时辰,大伙劝他走,李世民这才告辞。二位夫人送到大王庄村口,分手告别。按下二位夫人和薛金莲小姐暂且不表。
单表李世民,骑在逍遥马上,刷刷刷直掉眼泪。拐过弯儿去,还没到龙门县,远离大王庄了,军师徐懋功把马带住了,“吁——站住啊。”人们全站住了。程咬金一愣:“三哥,什么毛病,你是要拉屎还是要撒尿。”“废话,主公,您甭难过了。我看这出戏也就演到这儿为止吧。”皇上一听:“什么?这出戏?那戏就是假的了。”突然眼睛一亮,“军师,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呵呵,陛下,您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您认为薛仁贵真死了吗?”“啊?军师,难道说他没死?”“嗯。我看出来了,他没死。至于他为什么诈死埋名,主公,我不解释您心里头也有数。”程咬金一听:“三哥,你可别缺德啊,薛仁贵这回我看是真死了,你说他没死,就拿出凭据来,要不然我决不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