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程咬金出连营走了以后,苏宝童就感觉着不太妙,恐怕来援兵,他掐手指头算着,一天二天三天,估摸锁阳关城里的粮草不多了,饿也把你们饿死了。这就是计狠莫过于绝粮。你薛仁贵再大的本事,不吃东西行吗?你李世民再有本领,不吃饭行吗?但他也伯唐朝来援兵,心里格外注意,日夜派人巡逻,唐兵一到,他就知道了,他可没想到援兵这么快就发动攻势,而且,进攻得这么猛烈。报事的向他一报,说唐朝的援兵业已突破我们九道防线,杀到了中军帐外,苏宝童大吃一惊,“带马抬刀!”苏宝童在辕门上马。这时他的两个帮手,飞体僧、铁板道,也上了脚力,在后边跟着苏宝童奔出事的地点。苏宝童在马上一看,前边乱了套了,自己的军兵望影而逃,像潮水一般退下来了。再往前看,大唐朝的军兵随后追杀,因为是黑天,也不知道援兵来了有多少。苏宝童吩咐一声“点炮!”“咚、咚、咚!”炮声一响,苏宝童高喊:“呀呔,不要乱,扎住阵角,本帅在此!”番兵番将一看大帅来了,这才把心神稳住,全都归了队,方才的乱劲儿才烟消雾散。等安定下来,唐兵就到了。
苏宝童立马横刀,把薛丁山给拦住了,借着灯球火把的光亮定眼观看,只见薛丁山银盔素甲,白马长枪,跟银娃娃一样,后边跟着无数的战将。苏宝童把大刀一指:“呀呔,对面白袍小将你可是薛丁山吗?撒马过来与本帅大战三百合!”还没等薛丁山出马,由南边打进来的小矬子窦一虎蹦出去了:“元帅不必动手,末将不才,愿会战苏宝童。”“窦将军多加小心。”“遵令。”窦一虎提镔铁大棍,三蹿两跳就到了苏宝童马前,“呔,你就是苏宝童吗?”苏宝童一听,这破锣嗓子在哪儿说话呀?眼前看看没人:“你在何处?”“我在这马脖子下边哩,你咋不低头瞧瞧?”苏宝童把马倒退了几步,定眼一看,心中好笑,心说唐营没有大将了,叫这个小矬子出马。他把嘴一撇,冷笑了几声:“嘿嘿,矬鬼,难道你也要跟本帅动手不成?”“正是,爷爷想要摘你那颗脑袋!”“矬鬼体要妄言,你叫什么名字?”“我呀,天下无敌的大英雄,我叫窦一虎。”“呸,本帅哪有时间跟你磨牙,休走着刀。”说着泰山压顶就是一刀。窦一虎转身把刀躲过。刚想往人家马屁股后头转,就见苏宝童大刀一翻个,使了个拔草寻蛇,欻又是一刀,把窦一虎吓了一跳,往旁边一蹦,脑瓜一扑棱,心说够厉害的,果然比王伯超胜过万倍,这叫出手不凡哪!我姓窦的还得多加小心,不注意非叫他拿刀把我砍了不可。窦一虎用尽平生之力,与苏宝童厮杀。也就是两三个回合,都知道了对方不是好慧的。正在这时候,忽听苏宝童背后有人高声喊喝:“大帅,杀鸡焉用宰牛刀,有事末将服其劳。你这么高的身份,跟这个丑鬼动手,太有失身份了。末将不才,替你打他。”苏宝童一听也好,这么大的战场,自己身为元帅,在旁边看一看,也未尝不是好事。他虚晃一刀把马一带,回归本队。
西凉军中答话的是官拜左将军、双手搬山开路鬼乔明。乔明也是步下将官,长得五大三粗,掌中执一条反背独脚娃娃槊,这条兵刃煞是厉害。苏宝童对他说:“你过去动手要多加小心,须知今日的战场跟往日不同。”乔明答应。只见双手搬山开路鬼,撒开两条大长腿,来到两军阵前,跟小挫子窦一虎打了照面。窦一虎此时从心眼儿里不痛快,他满打算把苏宝童生擒活拿,好在二路元帅面前立个大功,没想到刚一伸手苏宝童退下去了,换了个大汉。窦一虎气得一扑棱脑袋,双手合棍,抬头观瞧:嚄,这大个比自己三个还高,好像一块石碑立在面前,肩宽背厚,膀阔腰粗,头上带四棱虎头巾,腰里围虎皮围裙,手里的兵刃更是特殊,就好像一个小孩儿,两只手在前边合十,一条腿蜷着,一条腿伸着,伸着的那条腿就是兵刃把。窦一虎看罢高声断喝:“大个儿,你是谁?”“嗬嗬嗬,要问某家,在狼主驾下称臣,官拜左将军这职,外人送号双手搬山开路鬼,乔明是也。矬鬼体要猖狂,休走着槊!”说着话他抡起娃娃槊,挂定风声,奔窦一虎顶梁便砸。窦一虎想试一试他这槊有多大劲,便双脚一分,脚底下坐桩,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使了个举火烧天式,横大根往上招架:“开!”娃娃槊正砸在棍上。耳轮中就听见“嘡啷啷!”一阵响亮,把窦一虎震得噔噔噔往后倒退了七八步,扑通摔了个腚墩儿。这一下乔明也够戗,娃娃槊差点撒手,他没想到面前这小个儿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把娃娃槊颠起有五尺多高,吓得他身子往后一晃,噔噔噔也退出去七八步,幸亏他拿兵刃当拐棍,才没有趴下,但是一看两只手,虎口震裂,觉着膀臂酸麻,气得他哇呀呀怪叫:“小矬子你可真有把力气!”“废话,力气大的还在后边哪,着棍吧。”窦一虎往上一蹦,嗖——蹿起一丈多高,抡棍便砸。双手搬山开路鬼横娃娃槊往上招架。这两个人一打上,好像到了铁匠铺了,一点假的都没有,兵刃碰着兵刃,叮叮当当声响,谁也不肯让步。窦一虎不光武艺高,点子也多,仗着他身材矮小,行动方便,阵前乱滚,一会儿轱辘到这,一会儿轱辘到那儿。双手搬山开路鬼个大吃亏,跟他打仗得哈着腰,累得他腰酸腿疼。三十几个回合过去,窦一虎哧溜使了个黑狗钻裆,从乔明的裆下钻过去了,把乔明吓了一跳,还没等他转过身来,窦一虎反背一棍,口中喊道:“大个子,你在这吧!”“啪!”连后脑勺带后背,一棍就砸上了。这一下把双手搬山开路鬼打了个脑浆迸裂,死尸摔倒在两军阵前。唐营的将官鼓掌喝彩:“打得好,好神棍!”连二路元帅薛丁山也给窦一虎喝彩。窦一虎心中高兴,把大棍一晃,高声喊喝:“看到没有?小个专打大个,哪个不服快来送死。”
苏宝童一看左将军当场阵亡,心如刀绞,吩咐番兵番将把死尸抢回来,问两旁;“谁还过去动手?”言还未尽,有人答话,“无量天尊。大帅,贫道不才,愿请令出战。”苏宝童一看,说话的正是副军师铁板道人,当时大喜:“仙长,你要一去,大功告成了,千万多加小心。”“请大帅放心。”
铁板老道飞马来到窦一虎面前,咯噔把丝缰带住,一晃手中杈条杖:“矬鬼,可认识贫道!”
窦一虎往后倒退了几步,抬头一看,把他吓了一跳,一瞧这老道长得太凶恶了,好似一具骷髅成精,瘦得皮包骨头。这老道骨架长得还挺大。但说这长脸,从脑门到下颏,能有一尺半长,比驴脸还长一大块。脸上的颜色,好像是一张灰纸,连一点血色都没有。深眼窝,一对小绿豆眼,大鹰钩鼻子,薄嘴片,颏下一部花白须髯,头上戴白绫色九梁道巾,身穿白绫色八卦仙衣,腰系一根白带子,下边穿的鞋也是白的,活像一个吊死鬼。他肩膀往上端端着,背后背着一对七星丧门剑,手中使一件特殊的兵刃杈条杖。杖的前边有个龙头,龙嘴里藏有暗器——子午问心钉,假若他要不是对方的对手,一按绷簧,龙嘴张开,暗器就打出去了。老道背后还背有个兜囊,里边装着铁板。窦一虎见上来个老道,就知此人决非等闲之辈,要小心对付。他把大棍一晃:“呸,杂毛,你叫什么名字?出家人以慈善为本,不开杀戒,你跑这里干什么?”“矬鬼,贫道乃是哈密国的副军师铁板道人是也。”“好,行啊。不过道爷,你这么大岁数了,何必贪恋红尘呢!听我良言相劝,你回山修炼去吧。如果一定要伸手,你恐怕也要和那个开路鬼一块儿去做鬼呢。”
“矬鬼少耍贫嘴,着打!”说着话两个人动起手来。窦一虎左蹿右蹦,把老道累得吁吁带喘。
程咬金一看,乐得直拍肚子:“好啊!咱们唐营真有能人,马上战将,步下英雄,个个本领高强。”薛丁山也挺高兴,命令军政司:“给窦将军擂鼓助威。”军政司答应一声,霎时唐军阵前鼓声如雷,喊声震天:“窦将军旗开得胜啊!”窦一虎一听:“啊,这是元帅给我加劲儿哩,我真不能给他丢脸。”想到这他抖擞精神,越战越勇,镔铁大棍上下翻飞,把铁板道累得汗水直流。老道心想:这个矬鬼甚是厉害,真打实斗我不是他的对手,何不用暗器赢他。原来铁板道带着一个皮兜,里边装有三十二块铁板,尺寸都不大,四面是刃,中间发厚,是他下苦功练成的,专取上将的人头,不到一定的时候,他不使用这玩意儿。今天一看窦一虎太厉害了,他才打定主意来赢对方。只见他欻的虚晃一招,左脚一点蹬,右脚一晃马的前夹膀,这马滴溜一转个,拨马便逃。老道喊了一声,“无量天尊。窦一虎果然厉害,贫道不是对手,败阵走也。”说走,他没直接败回本队,而是奔东北方向。窦一虎贪功心切,心想这老道是副军师,有职位的人,要把他抓住,也不次于苏宝重,嗯,就是这个主意,决不能叫他跑了。想到这,他把大棍一背,撒脚就追。窦一虎在绿林中练就的飞毛腿,两条腿比四条腿跑得还快,眨眼之间,就追到马屁股后头,离铁板道相距不到两丈远。铁板道人往前边败,眼往后边盯,他拿眼角余光往后一看,窦一虎追来了,不由得心花怒放,把杈条杖交到左手,探出右臂在兜子里一划拉,用手指拽出三块铁板。这叫迎门三不过,一手三暗器,同时能把三块铁板打出去。只见铁板道冷不丁在马上一回身,喊了一嗓子:“矬鬼,着!”一溜寒光奔窦一虎面门而来。
奏一虎此时真没注意,他以为老道真败了,正在后头追赶,见老道一转身,就知道不好,瞪眼一看,面前寒光一闪,窦一虎心头一凉,我命休矣!他尽量往下一缩身,仗着个小,他要在马上,命就交代了,在他缩头的一刹那,一块铁板就从他虎头巾上打过去了。另一块铁板从他肩头滑过去了,只有一块没躲开,直奔他的颈嗓咽喉,窦一虎一闭眼:“完了。”与此同时,斜刺里发来一箭,正好射在铁板上,嘡啷啷一声响,箭和铁板都掉在了地上,把窦一虎吓得一扑棱脑袋,心想这是谁呀?回头一看,正是二路帅薛丁山。薛丁山已经发现铁板道要使暗器,早已弓箭在手,这一箭射个正着。这件事铁板道也没想到。老道一看,一手三暗器没有打中,吓得他一愣,但他没有窦一虎反应快,窦一虎火往上撞,心想再等一会儿他又要扔暗器了,我就把他砸死得了。他一下蹦到了铁板道马屁股上,大棍往空中一举:“你就给我在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