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难以入睡,用什么可以麻醉?
桌上的水已经冷了,还一口都没有动过,田管事出门时候看着水碗的表情透露着赵希明是一个天字第一号败家子的秘密。
刚刚赵希明还没有进屋,韩达他们几个就跟了过来,一路殷勤地把赵希明送到了床边坐定。赵武面如土色的守在赵希明身边,寸步不离,生怕前几日望江镇的旧事又重演。张伟祖在一旁劝着说大哥今日只是累了,以大哥的酒量怎么可能被这么一点腊酒给灌醉。韩达更是仗着自己身躯粗犷挤在赵希明身边死死架着赵希明的胳膊,一定是要扶好衙内。走进屋子后,田管事还不顾赵希明的阻拦,让小七去倒了一碗加了糖霜的水,说是可以醒酒。
就这么一群人七嘴舌的围在赵希明身边,说什么也不肯走。赵希明一看也睡不成了,干脆起身走到桌边,招呼着大家都在仙桌旁坐下聊天。
田文海几人谦逊几句就精神抖擞地坐在一边,听着几个衙内聊天,也不知道平时入夜就睡的庄户们今天是怎么来了这么好的精神。几个衙内也不管他们,只管自己高谈阔论,宋朝毕竟是人类文明史上的高峰,这文化灿烂,可以聊的内容就多。赵希明提一句“大江东去”,王成举就来一句“杨柳岸,晓风残月”;赵希明刚刚说到辛弃疾如何在南归后郁郁不得志,刚死不久。谢仕芳就和王成举一起讲起了力主真宗御驾亲征的寇相爷生活是如何豪奢。后来三个义弟也不管赵希明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起了吟诗作赋,绘画弹琴,狎妓踢球,说的是津津有味,其中滋味独得三昧。说到当年的汴京,就是“近岁风俗尤为侈靡,走卒类士服,农夫蹑丝履。”,直到谈到了文艺全才,集书法、绘画于一身的文艺大家道君皇帝,更是把他的花鸟画和瘦金体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赵希明在一旁气的心里发苦,但这几个刚收的义弟对自己还有大用,也不好过多责备。况且他们这么高谈阔论多半是为了开解一下自己,也不可把别人的好心当作驴肝肺。所以也一直不怎么做声。听他们好不容易提到了宋徽宗这个败家子,赶忙趁着话头插进去:“是啊。我大宋可谓有史以来经济最繁荣、文化最昌盛、科技最发达、艺术水平最高、人民生活最富足、贪污犯最少的朝代了。
但就是这样一个官家圣明、众正盈朝的时代,怎么就能被白山黑水之间的鞑子打败,那时这些鞑子还刚脱离茹毛饮血,除弛骋马背,弯弓射箭有较强战斗力之外,对我大宋还有什么优势?说白了,就是一群野人,连大辽他们一个人都吃不下来。没有文字、没有历史,更别提诗词歌赋了,可为什么道君皇帝偏偏就北狩了呢?贤弟们想想,这鞑子来的时候我们是用诗词说服他们比较容易,还是用刀枪说服他们比较容易?记住,文明在野蛮的屠刀下,仿若一只待宰的羔羊,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堪一击。呸,是文明在野蛮面前不堪一击。”
众人听了赵希明的论调,虽然中间混进了一点奇怪的东西,但还是不得不点头称是。赵希明止住众人的附和,沉吟了一下,对周正元和韩达说道:“刚刚某家多喝了几杯,说话不甚好听,两位莫怪。某家明日回城和爹爹商量一下,准备把一些产业移到这赵家庄上来,弓箭社要多备一些兵器,某家这里也有一些想法,你们去找几个好点的木匠铁匠过来,某家有用。这夏粮收割完毕就要备好。
周都头你那一都的事情某家回城以后也会向爹爹禀告,答应过你的事情自然作数。到时候若你的上官没有其他安排,还劳烦都头每日里带着你的兄弟多到商州城四野里转转。没事多到赵家庄来歇息,一应花费都算我的。”
韩达和周正元听了以后虽然心里将信将疑,但嘴是满口答应,先把衙内哄高兴再说。只有那田文海心里算着账本,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愤懑。
大家聊了将近两个时辰,耳中听到外面巡逻的更夫已经敲响了子时的梆子,纷纷向赵希明告辞,只说着衙内明日里还要回城,今日还请早日歇息。
赵希明疲惫地躺回床上,斥退了赵武和小七的殷勤,一个人睁大着眼睛看着屋顶。心中还想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这边境之地对大宋来说已经是民风比较彪悍的了,可提起鞑子还是没什么斗志,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赵希明劝着自己睡一觉就过去了,可这心里却总是难以平静。自己一直以为南宋积弱是因为不修武事的缘故,可今日一看原因恐怕不仅仅如此。
岳武穆早就说过希望“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惜死。如此天下太平矣。”可是希望之所以是希望,就是因为实现的不太容易,“文死谏,武死战”自古以来终究不过是一个美妙的理想而已,而已。
自己到了这个南宋,想偷生倒也容易,给自己几十年的时间,怎么也能置办出一支船队,像袁承志那样扬帆海外是没有问题的。以蒙古人的尿性,哪怕他们整编了南宋海军,也不过是被几阵台风就吹的四处星散,还给后世小鬼子留下了一个“神风”作为吹嘘。就这水平,怎么可能找到自己。也难怪后世他们的海军是大名鼎鼎的“七武士”,多了他们也玩不转啊。
问题是自己占据了这个躯壳也是好几天了,前世今生的各种记忆都完完全全的想了起来。这几日,赵希明也把问题都想的明明白白。自己是可以跑,还可以带着老婆孩子甚至是仆役一起跑。可是能跑到哪里去?不管跑到哪里,刚来那几天噩梦里的场景难道就不会再出现了吗?
赵希明坐起身来,呆呆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良久,叹了一口气,自语道:“算了,只有这些人就只有这些人吧。老人家早就说过,严重的问题在于教育农民,慢慢来吧。”。
没办法啊,如果不趁现在还有机会去努力挽救,将来自己无论跑到哪里,恐怕都只会做同一个梦。梦里除了泉州城里满城的血色,就只剩下崖山那遍海的尸骸了。这样下去,赵希明敢肯定自己会精神分裂的。老天把自己送过来,是要让自己力挽狂澜,重振我汉儿雄风的,可不是让自己带着老婆孩子去找个小岛当野人的。
力挽狂澜是很累的,而且大多失败了。聪明人肯定不会去做这种事情,所以偶尔出现几个去做的傻子,史书上总是把他们大书特书。赵希明也不愿意去做这样的傻子,可是更不愿意自己的子孙以后要么当野人,要不在就自己祖宗的土地上被别人当作“四等人”。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尝试着去做一下傻子了。
好吧,从今天开始,我要做一个傻子,我要让后来的史书记得,有一种力量,他是专为对抗鞑子而生,这种力量就是我,我的名字叫赵希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