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挂在天空正中,正在肆意地向着四方散发着自己的热量。有的人怕了它了,自己灰溜溜地跑回屋子里躲着,虽说有点气闷,却也避免了那火辣辣直射的灼热。有的人却受不了这气闷,非得在庄子里东游西荡的。
赵希明躲在河边的树荫下钓鱼,知了在树上不知疲倦地叫着,每每赵希明快要觉得钓起鱼来的时候,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知了叫声,忍不住回头看看,转过头来,又发现鱼钩上除了半截鱼饵以外,什么也没有。
心情烦闷的赵希明正准备回去叫人做几个捕蝉杆来把这些烦人的知了给干掉,就看见周正元带着张伟祖几个衙内和一群骑兵烟尘滚滚地从河对岸疾驰而过,心里一下觉得舒畅起来。看来自己给他们说的话没有白费,这么大的太阳顶着,也知道去练习骑射,还不算纨绔的太厉害。
与此同时,遥远的汴梁城中一场精彩的歌舞正在上演。哦,不对,这里现在已经不是当初大宋的东京开封府了,汴梁这个词当然也不能再用了。这里是大金国的南京城。
自从金大安三年1211年,卫绍王完颜永济的四十五万倾国之兵,被成吉思汗以十万军马在野狐岭打的大败以后,大金国的日子就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经常被蒙古人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在大金国疆界里面来去纵横。今日在这里敲点骨头,明日在那里割点碎肉,当年号称“女真满万不可敌”的大金国竟是处处烟尘,疲于奔命。就连一国首都——中都也时常被蒙古军威胁一番,还被敲诈了岐国公主和五百对童男童女而去。
贞祐二年1214年旧历五月,金宣宗实在是被成吉思汗打怕了,生怕蒙古军攻破中都将其俘虏,急急忙忙地就迁都到了南京金国的南京是现在的开封以后,这里就成了大金国实际上的都城。成吉思汗是何等厉害的人物,抓住金国迁都、人心浮动的机会,命部将三摸合拔都、石抹明安等率军,在汉族将领王裁引导下从古北口进入长城,围攻中都;又命木华黎率军进攻辽西、辽东以作策应。三摸合拔都等采取围城打援和招降之策,迫使金右副元帅蒲察圻等投降,切断漕运,歼灭金援兵及运粮队,使中都粮尽援绝。
第二年五月,实在是撑不下去的金中都主帅完颜承晖服毒自杀,副帅抹捻尽忠潜逃,剩下的一些苦哈哈的大头兵还能怎么办?索性一起降了蒙古。蒙古军这就占领了中都,成吉思汗下令将中都城府库的财物运往蒙古草原后,又三日不封刀,来酬谢将士们的辛苦,中都陷入一场灭顶之灾,大火月余不息,从此,一座繁华的都城变成了废墟。
从迁都南京到现在,已经过了13年了,大金国的皇帝也从金宣宗换成了完颜守绪。眼见得蒙古的势头是越来越猛。这完颜守绪却也不气馁,奋发图强一改之前金宣宗颓废的朝政,将国家方向全力调整到积极对抗蒙古的战争当中,严令不得再向宋国开战,所以这几年来,除了边境上一些小冲突以外,宋金之间也还算安静。
这几日恰逢金国太妃寿辰,整个皇宫里面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金国各路重臣都前往南京来给太妃祝寿,也算是想乘机来烘托一下喜气,看看能不能提升一下国运。
忠孝军提控完颜彝字良佐,小名陈和尚也被召入了南京城,现在就坐在那里幽幽地喝着马奶酒,看着眼前载歌载舞的歌姬,心中不禁一阵烦闷,大大地喝了一口酒之后,把手中的皮袋子重重往面前案几上一顿,起身向着殿外走去。
完颜守绪坐在宝座上正在给太妃敬酒,突然听见旁边有人在窃窃私语:“这个陈和尚也真是鲁莽,陛下都还没有发话,他就敢擅自出殿,还讲不讲规矩了?”。这私语声不大不小,刚好能够让完颜守绪听见,扭头看去,正好看见完颜彝的背影,完颜守绪心里也有一点不悦:“好一个陈和尚,朕看在他哥哥的面子上,好不容易想办法赦免了他的罪行,还把他从平民百姓身份提升成了紫微军都统,现在有把他调任忠孝军提控官。这么大的恩情,整个大金国只有你一个人享有,现在,你居然敢在这里如此作态?”越想越气的完颜守绪不由地沉下了脸来,张嘴就准备叫人把完颜彝拿下,却看见太妃对着自己微微摇了摇头,心里一动,想着太妃时常规劝自己,不要在愤怒的时候做决定。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变成了“去给陈和尚说一声,殿中歌舞觉得气闷的话,不妨就在这左近走走,只是宫中毕竟不比他在军中,让他小心些,不要犯了禁忌。明日里,叫他记着朝,朕有事情要问他。”。
第二日,大安殿上。
“好,这些事情就按刚才所说的办。诸位卿家一定要记着,现在是我大金国危急存亡之际,内修德政,外练甲兵是必备之策。但是千万不要再轻起祸端,尤其是对宋国,我大金实在是经不起两面作战了。行了,诸位卿家先退下吧,完颜彝留一下。”
完颜守绪偏偏留下了完颜彝一个人,让他随着自己到偏殿去。若是朝中重臣被留身独对,殿中众臣可能还要浮想联翩,可陈和尚一个小小忠孝军提控,留下也就留下罢了,难道还能提成枢密使不成?
“良佐啊,昨日宴饮,朕看你心绪不宁,可是有什么难决之事?”待完颜彝坐定之后,完颜守绪淡淡地问道。
“启禀陛下,微臣昨日只是突然想到臣兄一直谋求把蒙古驱回大漠,最终壮志未酬,再看着眼前的轻歌曼舞,一时怀念臣兄,以致君前失仪。微臣死罪,求陛下宽恕。”完颜彝知道昨天的事情犯了,连忙跪到地上,恭谨回话。
完颜守绪听见完颜彝以后就叫陈和尚了,毕竟这个小名比完颜彝这个大名要出名的多这般说辞,也是有点出神,过了半天,才伤感地说道:“是啊。你兄长是一个忠臣啊。不然当初你在方城闯下祸端,早就把你正法了。看在你兄长的情面上,朕虽不能放你,但也不会轻易杀你,不得已把你下狱,想着拖一拖,也就过去了。
可你又曾经是朕的禁卫,又握有兵权,台谏官怀疑你一定是随意专断,违犯国法,都说应当把你处以死刑。朕一直以证据不足的原因,没有决断。致使你在狱中呆了十个月,还好你在狱中也能够聚书而读,坦然处之。总算没有给朕和你哥哥丢人。
去年,我派你哥哥出守之前就答应过他一定会赦免你的,谁知道御史台和谏议院仍然不同意,直到你哥哥病死后,朕才能借机强行赦免了你。说起来,你这条命也可以算是你哥哥的命换来的啊。”
陈和尚听完完颜守绪的话,眼眶顿时就红了,跪在地上连连顿首道:“陛下的重生之恩,微臣一直铭记在心。只是微臣宁愿是自己被明正典刑,也不愿哥哥有任何不测啊!”。
完颜守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举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眶,说道:“当初有司告你凭私人怨气杀人,朕既然因为你兄长的缘故,枉法赦免你,朝野间肯定是议论纷纷。这一年来,朕又把你从一个平民的身份提到了忠孝军提控的位置上,从今往后,你要奋发努力,建立功名啊。只有我大金得到你的大力扶助,天下人才会认为我不是随意赦免你的。你的兄长死了,朕失去一位名将,你一定要给我大金再还回来一个名将啊。”。
陈和尚听了更是红着眼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嚎啕大哭,不停顿首,转眼,面前的地砖就变成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