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儿,慢些跑!”
王家庄高门大户,里长王家大院后花园里,胖少年王立正抓着把抄网追在一只蝴蝶后头,他的后边跟着两人,一男一女,一胖一瘦,一矮一高,俱着绸衣,正是王青夫妇,再后头是两个梳着双丫髻的婢女。
王夫人看着前边玩得正欢的胖少年,喜忧参半,说道:“老爷,听说江二和他侄儿一起进山找那什么……那叫什么来着?”
王青随手折了枝开的正艳的鲜花,深深地嗅了一口,回道:“是百年金石斛,镇上张大户悬赏了三百两银子收这药。”
王夫人语气带这些焦急,问道:“老爷,该不会真被他们给找着了吧?那咱们的计划岂不是又得落了空么?
王青咧嘴笑着,回道:“呵呵,那倒不怕,十里乡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过有人采到过百年的金石斛,夫人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王夫人还是有些不安,继续问道:“可要是真被他们给找到了呢,那可如何是好?”
王青把手里的花随手一丢,背着手笑道:“夫人无须担心,我已然安排好一切,即使他们侥幸采到了那极其罕见的金石斛,那又如何?只要后天日落之前,他们没有把田赋交上,找得到找不到的那又有什么干系?结果对咱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慢着点,立儿!”王夫人放了心,望着前头的胖少年笑喊了声。
……
青苔落叶满地,路滑难行,韩元恺小心地跟在江二后头,踩在上边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
走走歇歇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江二这才停下。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脸上更是沾满了雾化的水珠,带着丝丝凉意,回头望去,来时的路已经瞧不清了,白蒙蒙的都是山雾。
忽然,江二把手指放到唇上,示意韩元恺不要发出声音,刚要歇下的韩元恺立时站住了身子,还以为又遇上火红大蜈蚣,却见江二眼睛微微眯起,韩元恺悄悄松了口气,也学着江二闭了眼睛,不一会儿果然便听见些动静。
“小……小六子……”
“闭嘴!”
“我实在……是走不动了,疼累饿渴,咱们唔……”
耳朵里隐隐约约传来些细微的说话声,江韩二人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互相瞧了一眼,便悄悄往树后面躲去。
听见前边没了动静,小六子虽然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生怕跟丢了人,犹豫再三,料想离得这么远,刚才那点动静应该没有被发现,还是蹑手蹑脚的向前摸去。
四周飘荡着雾气,这两人循着痕迹,悄悄摸到江韩二人附近,这才发现前边没了脚印。
小六子暗道一声不好,拔腿便要往回跑,可身子还没转过来,两人就先后被两粒石子打中了脖颈,脑袋登时发黑,身子禁不住摇晃了两下,像是喝醉了酒一脚踏在湿滑的青苔上,两人只觉得天旋地转,随后“砰”的一声砸倒在地,没了知觉。
江二和韩元恺从树后走出,将地上趴着的这两人翻过身来,认出是那两个家丁,江韩对视一眼,随后便解下这两家丁的腰带将他们牢牢捆在树上,又将他们的鞋袜脱下,袜子塞进嘴里,鞋子就那么随手往山下一扔。
做完了这一切,韩元恺这才转过身来,看着绑在树上的两家丁说道:“江叔,这两人不是王青的家丁么,怎么跑到这山上来了,还鬼鬼祟祟的跟踪咱们?”
江二摇头道:“我也不知,时间紧迫管不了那么许多了,侯上片刻,看有没有人来寻他们。”
两人歇了有一刻钟,也不见附近再有什么动静,便又往上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韩元恺杵着拐棍,站在一块长满青苔的巨石上,看着眼前这片深邃的山谷,大口喘着粗气。
山谷深约七丈,近处的山谷,谷底娟娟流淌的山溪小涧倒映出有些晃眼的白色光芒,山溪两边的树木郁郁葱葱,不时有成群结伴的鸟儿从树杈间钻出,在空中盘桓一圈落在树冠顶上,一时结伴放声高歌,歌声此起彼伏,一时间三两成群在丛林间翱翔嬉戏。
随着在空中飞翔的鸟儿望去,山谷一眼望不见尽头,远处隐隐有烟雾弥漫,遮住了人远眺的视线,似是一边烟雾遮林如女儿娇羞,一边则如敞怀儿郎任阳光尽情洒落林间。
估摸着还有两个时辰左右日头就将落下,两人抓紧时间歇息了会儿,韩元恺也顾不得欣赏美景,一边嚼着干涩的窝头,一边提着水囊往嘴里灌着水。
待恢复了些体力,江二在附近兜兜转转,选了棵位置隐蔽,树干粗如磨盘的大树,将绳索牢牢的捆紧。
见韩元恺收拾好东西走过来,江二犹豫了下,说道:“后生,要不你就在上面等我吧。”
韩元恺闻言摇了摇头,说道:“都到这里了,江叔怎么还说这种话?”
“我先下去查探一番,再说山中有山匪盘踞,没有人留守,我这心里总是觉得不安。”说着,江二把绳子往下一丢。
韩元恺正色道:“江叔,不说那两人已被咱们制住,此处山高路远,四周又有烟雾弥漫,应当是个极为隐蔽的所在,再者如果真碰着了山匪,他们人多势众,只怕我也是斗不过的。”
江二闻言盯着韩元恺瞧了眼,目光中闪过一抹疑色,见他眼神坦荡不似假话,一时有些迷糊,不禁皱起眉头,想了想,随即颔首道:“好吧,时间紧迫,那咱们一起下去,我在前边探路,你在后头小心着些。”
只见两人一前一后,拽着粗如小指的麻绳,双脚交替着蹬上长满青苔湿滑无比的山石,向着幽深的谷底缓缓而下。
吊在半空中,拽着这粗硬的麻绳,韩元恺本以为手会被擦破皮,可下来一瞧,除了有些疼,就只有几道勒得发白的印子,忙在心中大呼侥幸,毕竟在这深山野林受伤可不是什么好事,随时可能感染破伤风。
下到谷底,旁边就是一洼清澈的泉水,韩元恺水囊里的水刚才泼洒了些,如今已然所剩不多,见江二蹲下捧着喝了几口,然后掏出水囊往里灌着水,韩元恺也有样学样,还就着泉水净了脸面,泉水意外的没有带着冰凉,几口入肚还有些温热,扑在脸上倒也舒服。
一番拾掇,韩元恺站起身来甩了甩脸,面前便是一片葱郁的老林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得深邃。
没在言语,江二已经动身,韩元恺旋即跟了上去,两人就这般沉默着一前一后的向着林中走去。不多时,就不见了人影,只留下一连串的鸟叫声。
……
“咕咕咕……”
似有雾水滴落在脸上,脚底也是一片冰凉,小六子刚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便瞧见两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正站在跟前,两双眼睛贼溜溜地往自己身上打量着。
小六子顿时大吃一惊,这才发觉自己被人捆在了树上,正挣扎着,忽然,只见其中一人嘿嘿直笑道:“醒了一个!叔父,四下无人,要不咱就拿了这两颗人头去做了投名状罢?”
见身旁之人没有回话,那人又说道:“如今咱们已是身无分文,连路引也被那些贼寇抢了去,即使咱们侥幸逃回家乡,那欠下的债务又该如何?叔父,除了落草,难道咱们还有别的路可以选吗?”
另一个身材高大些的,闻言皱起了眉头,有些迟疑的道:“这……”
“唔唔……”小六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浑身上下死命使劲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