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县虽不是什么大城,里边的街道林林总总也有二三十条,其中要数西风酒楼坐落的这条街市最是拥挤热闹。
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奔着西风酒楼而来的占了将近一半之多,旁边依托而建的青楼乐坊客栈赌坊,也都借了西风酒楼的光,常常座无虚席客满盈门,更是将这片街市弄得红火热闹。
然而此时的西风酒楼三楼,却是清冷之极。
房间里,蓝袍公子听了仍然毫无线索的回报,心里十分的烦闷,刚起身来到窗前想要透透气,就瞧见个大汉愁眉紧锁的焉在马背上,只一眼,蓝袍公子就认出这正是昨日召来的人之一。
记着主上的吩咐,大汉不敢打马快走在这条热闹的街市上,也正好给自己些考虑的时间。昨日他都已经走到半道上了,思来想去又折返了回去,在家中唉声叹气折腾了一天,听着看着儿子那般痛苦的模样,他才终于壮起胆子前来。
不知不觉的,大汉便来到了西风酒楼的门前。还没下马,他就感觉头上有一道冰冷的目光盯着自己,不用猜便知是谁,大汉不敢抬头去瞧。
此时再想退缩反而说不清道不明了,大汉一咬牙翻身下马,顺手将马撂子丢给迎上前的小厮,便踱进了酒楼。
穿过喧闹之极的大堂上到二楼,顿时雅乐之声充斥其间,大汉快步从廊上穿过,来到三楼的楼梯处,瞧见前边两个衣着普通的汉子,心中正想着如何开口的大汉也不以为意,径直走了过去。
门外传来“踢踏”的脚步声,蓝袍公子仍然站在窗前,听到来人回报那个大汉被拦在了二楼,蓝袍公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轻轻摆了下手,身后的小厮会意,急忙迈步出了房间。
楼上传来脚步声,抬眼一瞧,大汉见是主上身边的小厮,张嘴便要叫他。
“咳咳!”
待一听到他那若有深意的咳嗽声,大汉立时闭了嘴。那两个汉子便也不再阻拦,大汉整理了下衣衫发髻,这才拘谨的踏上楼梯。
跟着主上贴身小厮来到一间房间门前,待他进去之后,大汉一直微微低着头站在门前,任凭门边两个汉子搜身,一动也不敢动,僵站着等了好一阵,才听到里边有声音传来。
“让他进来!”
门边两个护卫听到吩咐,赶忙将房门轻轻推开,大汉匆匆抬眼瞥了下便迈进了房间,单膝跪下轻声道:“属下龙天,见过主上。”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屋子里静得出奇,龙天忍不住偷偷抬起了眼皮,只瞧了一眼窗前那个瘦削的背影,就赶忙收回了目光。
外边虽是晌午,可屋子里却比冬日里的雪夜还要冰冷,大汉龙天汗毛竖起如坠冰窟,只觉得那股子冰寒直透皮肤穿入了身子,身体霎时间微微的有些颤抖起来,他忽然十分后悔不召自来。
“什么事?”
蓝袍公子不冷不淡的声音传来,心中正五味杂陈的龙天更加不安起来,慌忙双膝跪下,重重叩了一首,说道:“主上,属下不召自来实是不得已,求主上饶恕。”
“什么事!”
听到蓝袍公子的声音忽然冷了几分,龙天急忙道:“回主上,就在昨日早间,属下的儿子被人给打成了重伤,因得了主上的吩咐,属下不敢多事,回到家中就赶紧让婆娘把派去报官和找人的人都叫了回来。”
“很好,既然如此,为什么又来找我?”蓝袍公子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
听他语气松了些,龙天头仍然抵在地板上不敢动弹,嘴里有些呜咽的说道:“回主上的话,属下三十多岁才得了这个儿子,可如今,他的命根子被人活活给废了!可怜他才十六岁,还没有娶妻生子留下一点血脉,恳求主上给属下作主!”
蓝袍公子虽然烦心在此紧要关头闹出事来,可见他还知些进退,为不寒了人心,蓝袍公子也不好拒绝,回过身来看着他道:“还有这等事?下手如此狠辣,是何人所为?”
见主上语气松动,顿感报仇大有希望,龙天急忙从怀里摸出了几副画卷,高高的捧在头顶之上,一口气说道:“何人所为属下尚且不知,小儿是在客栈出的事,据客栈老板说是几个外乡人干的,我那婆娘就请了画师,属下带来了他们的画像。”
待小厮上前接过摆到桌面上,蓝袍公子示意他将画卷展开,这才走过去,只瞧一眼顿时便觉得不对劲,皱起眉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大汉问道:“龙天,你是说今日在客栈发生的事?”
见他问起缘由,龙天急忙回道:“回主上,正是在客栈,小儿只是住店不曾招惹他们,却还被他们下此狠手,求主上替小的做主。”
“哼!”蓝袍公子手中扇子狠狠往桌上一砸,冷冷地盯着龙天,“岂有此理,你那儿子差点坏了我的大事,如今竟还敢来让我做主?”
“什……什么?”龙天抬起头来,一时之间有些发蒙。
小厮也认出了这几幅画像的人,知道方浣是蓝袍公子的心腹,急忙说道:“没听到少爷的话?此事揭过休要再提,回去好好管住你那儿子,莫再生出事来,否则……”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龙天,知道自己儿子碰到的是惹不起的主了,他慌忙对着蓝袍公子抱拳道:“属下明白!请主上念在小儿年幼无知,饶恕他的罪过。”
蓝袍公子背过身去,语气中颇有些无奈的说道:“罢了!终究是个稚子,而且却也下手太重,此事我自有主张,会给你个交待的,你去吧!”
不仅没有求到主上替自己做主,反倒摊上了大事,幸好自己把报官的人拦了下来,心里边正懊恼着,待听到蓝袍公子不再追究,还似乎有替自己做主之意,口干舌燥的龙天方才咽了口唾沫,抱拳行礼道:“是……属下告退!”
看着龙天唯唯诺诺的出了门,小厮又瞅了眼桌上的几幅画像,见蓝袍公子一句话不说,刚要退出房间,就听他说道:“收起来!”
龙天出了西风酒楼的大门,才察觉到自己的后背全是冷汗,接过马缰也不骑就那么牵着走在大街上,挤入人流之中随着人群一起走去了。
楼上的蓝袍公子站在窗前看着龙天走远,心里一想到如此关头方浣还是那般的莽撞行事,他就有些气恼,可现在又不得不倚重于他,再说除此之外,方浣倒也是个能助他成事的得力臂膀,蓝袍公子只好生生地忍耐住了。
幸好是自己的人,事情也不大,才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来,不然惊动了李家和官府,那事情可要棘手多了,蓝袍公子想到此处,看着下边街道的人流冷冷地说道:“派人去知会一声,不要再给我惹出乱子来,如有违者重处!”
“是!”小厮应声离去。
“还有!”
听到主子的声音,刚走到门边的小厮忙又走了回来。
蓝袍公子依然望着窗外,说道:“我记得方浣已经把他师弟被杀的消息传回去了吧?骨灰好生派人看护着,万不可出了意外,正好可以利用这次机会,逼他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