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离王家庄只有一两个时辰脚程的才青山脚下,三个汉子正打了火把,趁着明亮的月光往山上走去。
忽然,这三个作农夫打扮的汉子在一处林子边上停了下来,几人分头四下看了看,在附近几颗树干上都找到了梅花印记。见似乎找对了地方,几人嘀咕几句,便继续依着印记的指引向山上寻去。
又往上走了一段后,许是两日在山中苦寻无果,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不由发起了牢骚,只听他愤愤不平的说道:“都在山里头转悠两天了,两位林爷也不知道怎么跑的,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到处都是梅花印记,这深山老林的不是让咱大海捞针吗?”
“嘘声!”另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眉目忠厚的汉子,忙往嘴边竖了跟手指,随后还四下瞧了几眼,“你小子竟背地里说两位爷的坏话,是嫌命长了吗?”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来的人?只要你们不说出去,谁会知道?”那尖嘴猴腮的汉子继续嘟囔道。
走在前头的那个突然回头说道:“你这小子!说来,你们不觉得这些梅花印记有些不同吗?”
尖嘴猴腮的汉子继续说道:“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不过两位林爷的手法能一样才怪了。”
那五大三粗的汉子摇了摇头,突然在一棵树旁边站住,抱手说道:“我倒不这么觉得,这些梅花印记瞧着很乱,反倒是有人故意为之一般,说起来找不到那人也就罢了,再找不到两位爷,咱们可就遭殃了,两手空空的如何回去与主上交代?”
“这……那你说怎么办?”那尖嘴猴腮的汉子捏着颌下几根胡茬,看着那汉子问了一句。
“我还是觉得这两种印记有蹊跷,不如咱们先跟这其中一个跑,如何?”
“也罢!你这么一说倒是越想越有这种可能,两位林爷应该不会犯此等错误才是,即便他们分开了走。”
三个汉子在山中寻人,而在新寺镇十里开外的才青山山脚下,有一条湍急的河流,叫做榜沙河。此河途径大树村、葛家村两处村落,在葛家村附近分流,一支往东北流向王家庄,途径丁家门到鸳鸯镇,与漳河汇流。另一支往南流向马力镇,途中往东再分袁河到上杆坡,而直往南而去的河流,还途径一处叫做南阳村的小村子。
月色泼洒,波光粼粼,一段被树荫遮蔽的水面上漂浮着两团黑乎乎的东西,随着河流漂流而下。待到漂出了那段长长的阴暗河道,这才瞧清楚两团黑乎乎的东西是两个人。
原来这两人正是被江二打成重伤,不得不落水逃走的林?和林达。两人顺着河流而下,这时已然漂到一处陡峭的河道,冰凉的河水不时溅起水花,扑打在他们脸上。
林?受冰凉的河水一扑,顿时浑身打了个冷颤,随之猛然睁开了那双发红的眼睛!
他下意识就想起身,忽然又受河水一扑,再一听到涓涓的流水声,林?才猛然反应过来,如今自己正仰面躺在水面上。感觉身体有下沉之势,林?赶忙放松了身体,这才缓住了下沉的势头,他那冰凉的手微微用力一握,这才感觉到林石还在自己身边,然而脉象却已十分微弱,眼看就不行了!
林?心头一沉,小心的扭头观察了两边的河道一番,河水不知深浅,若是沉入水底,自己倒还好,肚子逃生或不是问题,若要带上身边昏迷不醒的林石,只怕难如登天。
虽然浑身酸痛,他还是悄悄发力,有意向河道旁边靠近,又往下流了一段距离,林?终于找到了机会。
漂到一处拐弯的河道,他借着湍急的河流挤着林石一起撞到了河道上。林?使劲翻着眼瞧了个清楚,这一段的河道都是泥土,没太多的石头,否则如此湍急的河流,又是头在前,两人脑袋非得开花不可。
在即将冲撞的那一瞬间,林?伸出手去护住了林石的后脑,自己的脑袋却硬生生撞上了河道!虽然不是石头,但泥土多年风吹日晒的也早就硬化,不比石头差上多少,这一下差点将林?又撞晕过去!
这一刻,他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紧咬的牙关更是磕在一起,喉间又是一口腥甜,林?忍着痛的直欲晕眩的感顺流摩擦着,随后脑袋又是一疼!
是一块石块,林?连忙伸出手去攀住了,随后双脚摩擦着河道,终于止住了漂流而下的身子,此刻他再不迟疑,使出身上最后一点力气,手臂和双腿蹦的紧紧的,林?闷哼一声,翻起身来又一扒住上边的河道,另一只手仍然抓住林石不放,一点点的把左腿蹭到了河道上,脸上青筋暴跳的林?,待半边身子扒住了河道,他便猛然一发劲,将下边拽着的林石提了上来,打了几个滚,远离了河道边上。
直到此时,林?才猛然松了口气,随后心头又是一紧!他慌忙撑起身子,担忧的看着身边的林石,只见他脸色惨白、嘴唇发青,林?屏住了呼吸伸手往他脖子探去,林石的脉象比之前还要更弱了,身上也是异常冰凉。一试鼻息,也只有浅浅的微弱气息,再一看他的小腿,那被水泡得浮肿伤口呈现的是一种令人揪心的粉红色,好在血已经停了。
林?焦急起来,急忙一摸自己身上,却只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来,他又伸手去掏林石的怀里,同样只有银子,这才想起伤药什么的好像都放在马背上了。
林?急得四下一瞧,见旁边就是一处林子,他艰难的爬起身,不想刚站起来走了两步,便双眼一黑,顿时天旋地转的,身子往前一栽,“砰”的一声砸在地上,便晕了过去。
次日凌晨,江家小院。
慵懒的日头已然悄悄爬闪了山头,揉着惺忪睡眼的小芹一推门出来,便发现那说大话的大牛正在院子里,似乎颇为高兴的喂着白马。
小芹不由得大怒起来,提了扫帚追着大牛就要把他赶出门去,两人在院子里就是一通好闹!一边追着一边听大牛解释了一番,加上惊醒过来的江翠翠也在一旁帮着说话,小芹这才消了点气,被江翠翠拉着回到石桌旁坐下。
大牛见小芹脸色缓和了些,似乎也愿意听他说话了,忙走过去趁热打铁道:“小芹,咱一起去后边山坡上遛马去吧?”
小芹见坐在身边的江翠翠脸色不是很好,她还不知道韩元恺已经离开,只道是人还没有醒来,翠翠在为他担心,便噘着嘴说道:“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昨夜翠翠照顾她哥没睡好,我替她守一会儿,都是你吵醒了她。”
站在一旁的大牛闻言,小心翼翼的抓了抓脑袋,讪讪的说道:“小芹,你是说韩大哥吧?他昨夜就醒了,不过好像半夜就已经走了……”
“什么!”小芹一听,急忙回头看着江翠翠问道,“是真的么?翠翠。”
见江翠翠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小芹不禁一脸愕然的问道:“这怎么回事?你怎么就让他给走了?”
江翠翠倚在石桌上,曲起一手撑起了脑袋,有些慵懒的说道:“小芹,事情说起来很复杂,你快跟大牛哥去遛马吧,顺便把你俩的事好好说道说道,快去吧!”
小芹见状,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去,张大牛,你自己去吧!”
张大牛一听便急了,急道:“小芹,你看翠翠妹子昨夜就没睡好,你就让她回去再睡会儿吧,咱们遛马去!这白马可通人性了。”
江翠翠也在一旁劝道:“小芹,你就去吧!昨夜赶了半宿的活儿,我累了,想好好歇息会儿。”
小芹见她衣领的倦容,只好颔首道:“那好吧,你要是犯困就回去睡一觉,对了!怎么还不见江叔起来?”
大牛见小芹同意与他出去遛马,在一旁开心的说道:“江大叔他早就起来了,说是去你家给你和你爹说和去了。”
小芹白了大牛一眼,嗔道:“要你多嘴!翠翠,那我先走了,你要困了就去睡吧。”
看着小芹跟大牛牵着白马出了门,江翠翠昨夜一直到后半夜才眯了会儿,现在真的有些犯困,见院子里又没有旁人,也懒得回屋,便趴在桌子上眯起觉来。
江二在小芹家里,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小芹她爹这才消了气,可一想到得罪了王家,却又忧心忡忡起来,那张满是沧桑的老脸上一道道刀刻般的皱纹似乎更深了。虽然江二如今不同往日了,可也防不住小人惦记啊,加上王青颇有些地位,小老百姓如何斗得过他,小芹爹不由得重重的叹了口气。
江二一眼看破他的心事,便提议等小芹大牛两人把婚事办了,再一起过去刘家庄生活,在那边再置办几亩田产,说着还硬塞了几锭银子给小芹爹,便急忙起身出了门,快步往家赶去。
走在离家不远的山坡上,江二听到院里没动静,忙加快了些脚步,回到门前发现院门也只是虚掩上,一推开正瞧见翠翠闭着眼睛趴在石桌上。
看她样子似乎已经睡着了,江二便悄悄把门掩上,轻手轻脚的来到她的身边,只见她像只小猫似的发出轻轻的呼吸声,清晨的雾水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凝结成了一串串细细的水珠。
江二摇了摇头,走回她的屋子给她取了件衣服,正要给她披上,便听院子外边传来一阵急促凌乱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