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马夫手只一顿便往斗笠上的帽檐推了下,露出藏在斗笠下的一双眼睛来,眼神竟是有些慌乱和不安。
李阳成双眼一亮,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驾车从面前走过的马夫,脸上神情抑制不住隐隐激动起来。
“公子?公子?”说着话的康老大终于发觉李阳成的不对,便也扭头跟着看去。
感受到十步开外又射来一道凌厉目光,陆大虎一颗心不由砰砰直跳,连康老大都对他如此客气,想必他就是张大户背后之人。
察觉到那两道目光仍在阴魂不散的打量着自己,甚至他们还在往自己逼近,之前便已换了另一套衣裳的陆大虎拼着这一丝底气再不迟疑,把头一扭避开那二人的视线,望着不远处那仍在痛骂不已的马夫,一边抬手擦着额头冒出的汗珠,一边口中带着几分侥幸的说道:“还好让那家伙先走,不然如今便是我的马车被人抢了去了!”
陆大虎正说着话,正见马车边上走着一个脸色蜡黄、瞧上去约莫五六岁年纪的小女娃,她身上的衣服不仅大了一号还打了好些个颜色各异的补丁,她的旁边还走着一个瘦干干的汉子,应当是她的父亲,那汉子肩上挑着一根空扁担,空出的另一只手牵着那一脸不安的小女娃,想来这父女便是刚把柴火卖掉出了镇子的。
感觉身后那二人越发近了,陆大虎忙从鞋底扣下一块土坷垃,捏在指尖朝着那小女娃脖间屈指一弹,很快便听一声痛呼!
“哇……爹,疼!”那小女娃捂着脖子一脸的不知所措,不由哭喊起来。
“娃,你怎么了?”陆大虎粗着嗓子喊道。
李阳成脚下一停,盯着面前这马夫看了几眼,又侧头带着几分疑惑的朝老康看去。老康一时有些吃不准,这人身形虽有些像陆大虎,可不曾听他成了家更有了女儿。
“你……”那小女娃的父亲刚一回头,却觉手中已是一空。
陆大虎抱着小女娃坐在马车上,粗着嗓子安慰道:“好了好了,娃不哭,一会给你买糖葫芦吃!喏,你看!”
陆大虎从袖中抖出一把铜钱全塞到那放声大哭的小女娃手中,小女娃本来被吓得不轻,可听见有冰糖葫芦,又见了这些极难得的铜板,哭声不由也轻了许多。
这声音听着更不像陆大虎了,老康不由蹙眉,虽然人就在面前,但人家正在哄孩子,怎么也不好这时去打扰。
从老康带着疑惑的眼神中李阳成也有些怀疑起来,就在二人迟疑间,几声大喝在人群中发出:“老神仙!是老神仙!”
这几声喊,本已渐渐散去的人群一时间又重新骚动起来,进了镇子的人更是一窝蜂的涌出来,陆大虎的马车边上挤满了人。
陆大虎趁机朝那追上来的汉子抛去小半吊铜钱,随后又朝他一勾手,那汉子一时间便有些懵,不知这人要做什么,但见了手中这半吊铜钱也就去了怒火,便也就挤上前附耳过去。
“不许做声,帮我开道,一会我自会把孩子还你!”陆大虎抱着小女娃跃下马车快声说道。
李阳成二人被人流从马车边上冲开了好几步,待稳住身子那马车已经离了人群,他忙朝身旁康老大低喝道:“追上那马车!”
见康老大还在迟疑,李阳成又喝一声:“快去!”
康老大哪里还敢犹豫,深吸一口气沉下丹田便顶着挤过来的人流生生撞出一条道来。
崔俨霏有那么多人护着,李阳成也不必担心她的安危,便放心随在康老大身后朝那马车追去!
“真是阴魂不散!”韩元恺往后扫了眼,便又抽打着马往前赶去。
漫天烟尘,头上斗篷不时散开,策马一路疾驰的方浣憋着口气越追越近,剑鞘往后划出个半圆狠狠拍在马身上,速度更快了几分。
“驾!”韩元恺顾不上看路便又一鞭抽在马身上,不料车轮碾到了路边一块石头上,马车随之失去平衡朝左边一甩!
韩元恺又立着赶车,这下便受力不住被甩出半截身子,随后马车又被前头仍在狂奔的马一拉,那车厢便直直朝韩元恺脑后撞去!
一杯甩出,韩元恺立时便察觉不妙,慌忙一个侧身扶住车厢,身子更探出几分,斗笠被一磕又被风一吹,便朝后砸去!
烟尘扑面,半眯着眼的方浣瞥见前边飞来一物,想也不想便抬手一鞭抽去,随后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东西便在半空中一分为二,原来是顶斗笠!
方浣回手扯住黑纱遮住烟尘,正见前边那人缩回身去,虽是只一瞥,便也让他心中更为断定!
“啪!”
听见身后又是一声脆响,人家骑马、自己赶车,韩元恺心知被追上是迟早的事,是以他刚稳住身子便猛地朝前一扑,落在马背上的韩元恺刚稳住身子,接着又抬起腿来在马上换过身来,直接面对着身后的追兵。
后边追上来的方浣见状陡然一惊,还道他要发暗器,赶忙策马放缓了些速度小心应对。不料却见那人竟整个人趴在马背上,趁机摸出匕首把马身上的两道绳索给割断了去!
没了牵引的车厢很快便停下,眼看就要撞上,早有防备的方浣猛然一拽缰绳将马带到边上有惊无险的躲开了去,可他身后不远那跟着上来的二人可没黑纱覆面,风沙吹得他们视线受阻,坐下的马跑得又快,待瞧见之时已是来不及策马避开。
“砰!”
一声巨响乍起还未停歇,随之又是两道马鸣与痛呼响起!
方浣不禁回首望去,只见方才那好好的结实车厢已被撞成破烂一堆,木板碎裂散了一地,当中更有二马倒地不起,便是连悲鸣亦是不复!
二马边上各有一人仰卧于地,二者身上木刺之处不一而数各是染红,挣扎意欲起身,不料才起腰身却又倒下吐出一口鲜血。
匆匆一瞥,方浣心头怒火更甚,持剑之手抓住马缰把身子压低,空出一手将吹散开的黑纱在脖间缠绕一圈,便又直起身拍马喝道:“驾!”
见这人果不简单,不仅身手过人马术也极为精湛,韩元恺更是策马狂奔不敢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