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信嘱咐少女坐在草地上,不可乱动。脚步慌急,一转身就进入林间,好在这九州世界,山中野外都没有过多的人为干预,所以草药颇丰,不似在汤古山脉中那样稀少。顷刻功夫就返了回来,手中掐着几把草药。
王信把采集来的药材,放到两块干净石头上,先把树叶和藤蔓碾碎,收集了汁液和药渣,又打开覆盖少女伤口的衣物,那颗乌青色的骨质锥赫然在目,显得比方才更加突兀。
王信心道,看来这骨锥不得不拔,因为父亲是农村的赤脚医生,小时候见过父亲为人针灸把脉,中医这方面多见于疏通经络,调理脏腑,处理这种外伤,倒是不常见。
换到平时,他绝对不敢拔,但此刻性命悠关之时,眼见少女已经不像方才那么活泼好动,原来刚才见她面色苍白,还不知道缘由,本是那少女凭借坚强的毅力强撑,王信后悔自己没有看出来,方才不知少女病入膏肓,还和人家争吵。
哎,即使打了自己一下......
想到此处,顿生悔意。此刻少女呼吸急促,面色铁青,精神恍惚,四下又无旁人可以帮助自己,王信不得已做下的决定,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从前总怕做错事情,负了别人,所以一直畏手畏脚。
此刻的王信不能再犹豫不定,他备好了消毒的草药,和切割腐肉用的战术短刀,用草药汁仔细的涂抹了小刀和双手,用止血的草药涂在伤口上,又用药汁涂抹了骨锥漏在外面的部分,一只手用力的按住伤口,另一只手捏住骨锥,果断的一拔,噗的一声,两寸长的钉子带着黑紫色的血液被拔出。
少女昏迷中大叫一声,王信用小刀将少女伤口上的腐肉和残血刮了下来,又把伤口里的黑血挤出,直到黑血变成血红色的鲜血,王信拿来用草药渣滓做成的膏药,把它迅速的按在伤口上。
片刻之后,少女悠忽醒转,摸摸腰间,冲着王信呲牙一笑道:“小哥哥受累了。”王信看着少女,想想方才一直叫自己放牛娃,小奴隶之类,现在忽然叫自己小哥哥,心里觉得可笑,原来这少女也不是不懂情理之人,又见这样个乖张伶俐的女孩,这一刻梨花带雨,心中顿时又生出了无限可怜之情。
少女道:“小哥哥,你从哪里淘来的灵丹妙药,我方才伤口疼痛难忍,用上了你那张草药膏药,只觉得伤口周围麻酥酥的,也没有那么疼了。”
王信道:“小时候偷看父亲的书籍,因为里面有好看的图案,所以格外注意了,记得其中写过野生莲碧罗的花叶和根茎,都可以用来麻醉消毒,但是如果使用不当,或者过量,不但不能救人,还可以毒死人,方才也没有其他药物,只能用这个,好在你现在没事,我也算是放下半颗心了。”
少女一笑道:“小哥哥可见天上有牛乎,都是被小哥哥吹起来的,你若放下半颗心,提起半颗心,有道是一心不可二用,你这心难不成要为我而碎了。”说着对王信做了一个鬼脸。
王信见少女如此乐观,本来绷紧的心稍感宽慰,但性命攸关之事,断然不可以当做玩笑,一笑而过。
赶忙正色道:“我方才给你把骨锥拔出,已经冒着极大的危险,好在止住了伤口流血,现在看起来骨锥似乎有毒,是否医治彻底,我用的只是土办法,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所以我会送你去最近的城市,让那里的医生给你看看,再做进一步医治。”
少女道:“不必,不必。”说完翻身跃起,双手连拍身上道:“怪也,怪也,果然周身无事,我方才还躺在那里,装做一个病人,你果然当真了,哈哈哈哈。”王信看得一惊,暗道此女果真不是凡夫俗子,有此异于常人的体魄,怎的这病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少女道:“多谢小哥哥,不知道怎么报答你才好,我听说人族都爱金钱,你想要多少?我明日便让人给你送来。”珏信摇摇头。
少女道:“小哥哥不喜欢金钱,莫不是喜欢美女喽,难不成小哥哥也喜欢珏燕?飞天一舞动九州的珏燕。”
王信苦笑了一下。
少女叹口气道:“小哥哥不要想的太美,连人皇都得不到的珏燕,我能把她抓来,但是她也不会肯跟你在一起的,所以千万不要痴心妄想了,否则命也容易不保矣。”
王信无奈的笑笑:“珏燕再美,却和我风马牛不相及也。”说完觉得自己言语粗俗,好像亵渎了天上仙子一般的珏燕公主,恨不得掌自己一个嘴巴。
少女道:“那便好,小哥哥不用死在牡丹花下,做不了那个风流鬼,也省得将来我想起你时,都会觉得尴尬的。”
少女又道:“本公主已经好久不回去了,母后会着急的,所以与小哥哥就此别过了。”王信听少女向来以公主自称,想必家中非富即贵,医治条件总是更好的,便道:“那也好,快些回去医治伤病,我愿意再送你一程。”说完心中惭愧,人家若真是公主,虽然美貌不及珏燕十分之一,但也算千金之身,而自己虽然来自异世,但出身低微贫贱,又不会武功,又不懂得魔法,竟然要与公主同行,心中告诫自己再不可说出这样的蠢话来。
两人从河堤来到古道之上,并肩而行,王信故意和那少女之间拉开一段距离。
此时天色已晚,夕阳欲下,从清河水面吹来一阵晚风,凉爽袭人,让人觉得好不舒适。两个少年人相处了难忘的一天,方才还打骂斗嘴,此时就要分开,却有些心生不舍。两个人各怀心事默默前行,少女忽然停住脚步正色道:“我族里有个风俗,如今日你为我疗伤,见到了我的身体,你又不是大夫,我于情于理应该嫁给你才对。”
王信一愣,他对少女的感情比较复杂,由厌恶到深有好感。
此刻听她如此说,也想到曾经从书中看到过一些风尘眷侣之故事,当时好生羡慕,但是至于结婚嫁娶,从前倒是未曾认真想过。
如今竟然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与自己提及此事,想想那携手天下,牧马天涯,其情其景都甚是美极。一念至此,王信觉得身上一热,耳面皆红。忽然又觉得自己失态,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
不等王信答话,少女道:“我其实本该嫁你,但你不是王,也不是王子,甚至连诸侯将相都不是。我父母亲朋和族里都不能同意,按照我族里的规律,已经见到我的身体,但又不能娶我的,这样须杀之。”说完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一个杀字,吓得的王信身体一冷。他只好尴尬的笑了一下:“姑娘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骇得我身上发寒。”
少女道:“其实你也不必害怕,只要我喜欢你,自有办法救你,怎么忍心让你去死。”
一瞬间,王信觉得好像被早春的阳光照耀,心里暖暖的。
少女又道:“我和你才认识一天,虽然对你有好感,但是说喜欢你还为时尚早,所以说也很难办。”
王信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心道:“我没想到救个人会遇到这么大麻烦。”
少女看到王信囧态,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我族还有一个规定,此种情况下,若是武功强于我,也可免于一死。”说完含情脉脉的看着王信,此时他已被少女的多变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少女又道:“貌似小哥哥,并不会什么武功吧。所以,唉,还是死路一条,难救也,难救也。”
少女指着前方岔路口道:“你我早些各奔东西,免得被我族人发现,会立刻要了你的性命。”
少女又道:“若是被我族人问起,我便说你还小,要杀你或是嫁你,都可以等你长大再说,所以漫漫人生兮,请你务必慢点长大兮。”
王信心道二十来岁,在古代早就成爹了,怎么还说我小。
但听少女说出告别,紧张的心情一缓,觉得少女方才打打杀杀的只是说笑而已,于是模仿少女的口气和嘴脸道:“即是如此,王信只能送到此处,前途路漫漫兮,请君多多保重兮,然,最重要的是谢谢公主不杀之恩兮。”
少女哈哈一笑,抱拳说道:“原来你叫王信啊,那甚好,告辞了。”说罢快步向西行去。
长亭外,古道边,相见时难别亦难。王信目送少女半里路后,慢慢转身,向西踽踽而行,夕阳照在王信的身上,在漫漫古道上留下颀长且孤独的影子。
忽然一阵风声,王信甫一回头,只见那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笑盈盈的看着他。
王信心潮澎湃,却故作镇静道:“姑娘缘何返回,难不成是来取我性命?”
少女嘻嘻一笑道:“我方才走着走着,忽然有一事想不通,故而回来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