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信左臂酸楚,唯靠意识支撑,心想若是左手一松,之后的事情浑然不敢想象。但此时手臂已然酸麻不听使唤,五指再也抓拿不住,陡然间脱离开石壁。王信心口一紧,脑中一片空白,随后蓦然清醒,脑海中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此时他的身子在山石壁上,跌跌撞撞的落下,双手依旧砰砰乱拍,忽然身子一滞,停了下来,片刻之后,王信才明悟过来,睁开双眼,但见双手撑在一块略略倾斜的山石上,手指上和缝隙间生出无数的根须,仿佛大树的根须扎根在山石壁上,此刻这些根须正在渐渐消失,王信但觉不可思议,闭上双眼重新睁开,再看时已经不见那些根须。
王信心中纳闷:“难道木前辈,他老人家......”
这时从脚下传来一个声音:“王信兄,您好大的神力。”
王信低头只见那鲨姓的粗犷汉子,趴在一处倾斜处,仰着头看向自己。
王信心道:“险些让你这莽汉坠了下去。”转头再看看枭姓浓眉汉子和其他人,只见大家都有停脚之处,看似无虞,王信心下稍安。
那鲨姓的粗犷汉子又道:“今日幸得王信兄相救,姓鲨的感激涕零,我言语粗鄙,不善表达,他日到我庄上,咱们大缶黄汤整羊烤肉的,喝个痛快,吃个痛快。”
王信还未答话,那姓枭的浓眉汉子道:“姓鲨的,你不当心些,险些要了咱们三十几人的命。”说罢也转头向王信谢救命之恩。
那鲨姓的粗犷汉子道:“枭兄,我承认是我姓鲨的错了,他日我老鲨做东,请大家黄汤烤肉,我先自罚三缶,给枭兄和大伙谢罪。”
姓枭的虬髯汉子道:“凭什么你先喝三缶,咱家要先喝三缶。”
那叫鸿儿的美艳女子道:“枭兄、鲨兄,你们又要喝黄汤,又要吃烤肉的,不修行了么?”
姓鲨的粗犷汉子道:“哎,不瞒大伙说,这几日,我也想开了,修行是好事,但不是人人都能修成的,像我这样的人,心性不定,也不勉强自己了,现在啊,能活着就心满意足了。”
众人见鲨姓汉子此时一反常态,对众人言辞颇为客气。又听说有黄汤有烤肉,不免兴奋,七嘴八舌的探讨起来。这个说带大伙到自家喝窖藏几十年的黄汤,那个说到自家品尝豢养的珍禽异兽,还有说树上的鲜果子、冒着热气的粟米馍馍......一时间昆悟山壁上仿佛举行了一个赛食会,虽然什么东西都没有,但大家说的口齿留香。
过了一会,姓鹿的中年男子道:“其实我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奢侈,只要有一口山泉水喝就好了,河水也行。”
众人被他一句话说的口中干渴,心中美好的幻想也顿时都烟消云散,不免各个唉声叹气起来。
王信见众人士气低落,赶忙安慰道:“据我上次下山的经验考量,此处尚余不过三分有一高度,大家用不了几日便可到山下,到时候大家便可痛饮一番。”
众人听闻下山路程不远,情绪稍有缓和。王信也不敢再催促,长长的队伍逶迤的向山下缓缓行去。
就这样又七八天过去了,王信心中煎熬,面上却不敢露出焦虑,有时伏在山壁上也难免走神,心想:“青麟前辈不知怎么样了?一众熊猫人们都不知去向,这么多天也未见有人登上昆悟。柳絮和晓琪二人报信结果如何,路上有狼人和那指路僧人,可谓危机四伏。丁痈和三僧猿等也绝非善类。”想到这些,王信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下山去。
转念一想,若是此时,自己抛开众人,独自下山而去。众人恐怕凶多吉少。想到此处,只好安慰自己:“庇佑众生和擎天立地的说法,实在是有点大,但保护众人安然无恙的到达山下,力所能及,也算是木前辈让自己担当的责任。”
念及木前辈,忽然想到那日在山上险些跌下之事,于是把手掌拍在山壁上,沿着指缝间左右观看许久,终究也未见到有一丝根须,王信心中纳闷,那日之事,此时再思之,也不知道是幻觉与否。
想不通的事情有许多,只有暂时放下,王信整理精神,只专注下山之事,又过了三日,众人发觉山下的雾气渐渐浓厚,料是到山底距离已经不远,众人精神抖擞。
又过了两日,已能模模糊糊的看到山下地面,昆悟山下虽然秋景萧瑟荒凉,但那土黄色的路面,带给众人的是家一般的踏实感觉。此时众人兴奋异常,姓鲨的粗犷的男子,高声欢呼,又道:“兄弟们随我下去吧。”说罢张开双臂,就要跳下去。
王信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臂膀:“此时离山下还有十几丈,虽然看似不高,跌下去也是要命的,你若愿意下去,莫要连累他人。”说罢上前把姓鲨的腰间丝绦解开。
姓鲨的粗犷汉子,见腰间丝绦解开,慌忙道:“王信兄弟,不要解我丝绦啊,这东西不在,心里就好像没有了着落。”众人哈哈大笑。
王信道:“不必慌急,到山下已不足半日路程,待今晚夕阳一落,你便可以跳下去,管保性命无虞。”
姓枭的浓眉汉子道:“老鲨皮糙肉厚,现在跳下也无妨,充其量摔个半死,可是咱们这些皮包骨头的可不行啊。”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姓鲨的粗犷汉子,没了腰间的丝绦,好似丢了勇气,爬起山来蹑手蹑脚,众人看了好笑,一时间倒也解了许多疲惫之意。
果然到了夕阳西下时,昆悟山下的砂石古道就出现在眼前。
众人陆陆续续的攀到了山下,此时山下乱石堆积,相互畸枕。王信想起当时与巨兽相搏情景,心中依旧不免紧张。众人不知有巨兽之事,也顾不得山石混乱,便扑扑通通的倒在地上,各自选择舒适的姿势休息,或仰或卧。
王信也休息了片刻,坐起身来,但见众人如同散了骨架一般,各个瘫软在地上,心道:“也难为众人了,十几天来攀登如此陡峭的险峰,体力消耗巨大,何况滴水未进,粒米未食。”
眼见众人到了地面,没了危险,此时王信但觉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喜悦之感,或是如释重负一般的解脱。忽又想到牵挂之事,心中又似被千斤巨石重压。只好安慰自己,重整心情,将那些烦恼的心事一件一件的解决。
想到此处,王信不顾疲惫,站起身来,本想向众人道别,但见众人或呼呼憨睡或闭目养神。
王信不想打扰众人,缓缓挪步,走出人群。忽又想到,此时若有狼虫虎豹来袭,恐怕众人必遭毒口,待要转身回去,但觉尚有要事去办,不敢有太多耽搁。
如此一犹豫辗转,便惊醒了那女子鸿儿,她坐起身来惊道:“王信兄弟,这是要去何处?”她这一呼喊,众人纷纷醒转过来,姓鲨的粗犷汉子道:“王信贤弟,莫急出发,随我到庄上,先痛饮十日再说。”众人纷纷站起身来,七嘴八舌的挽留王信。
王信赶忙躬身示意大家坐下勿动,见众人坐稳后,便抱拳道:“王信能同各位兄长姊姊,同攀昆悟仙山,实是幸运,此时已到山下,小弟尚有要事在身,在此向大家道个别。另外此时这昆悟山附近异事频发,危机四伏,愿各位不要逗留。”
姓枭的浓眉汉子道:“王信老弟有要事,本不该挽留,但咱家有那精铁兵器,又有一副精致铠甲,恰好也与兄弟身量相仿,愿赠予兄弟,以助兄弟成事。”
众人又是一番热情相邀,王信不知如何拒绝是好,心中慌乱。
这时那美艳女子鸿儿站起身来,众人见她站起,纷纷转头看向她,嘈杂之声渐渐安静下来。
美艳女子鸿儿向王信一拱手道:“王信兄弟,请容我说几句话可好。”王信点头道:“当然,鸿姊请讲。”
鸿儿转身面向大家道:“王信兄弟助我们攀下仙山,我等皆感激不尽,都愿意献出最好的东西给他。但大家庄园府邸遍及四海,少则百里,多则千万里。山高路远,来来去去,不知要误了多少时光岁月。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众人纷纷投以诧异的目光。
鸿儿道:“此番王信兄弟有难处,我们不能坐视不管。何况我们都是昆悟山上的修者,都有武艺在身,我愿意随王信兄弟前往,助王信兄弟一臂之力。”
众人纷纷称是响应。
姓鲨的粗犷汉子道:“鸿儿妹子说的对,我们此番从昆悟山上下来,虽不算大道修成,但也算有识之士,不能各回各家,苟且余生,此番必然要做一番大事业。”
姓鹿的中年男子捻捻短髯,忽道:“素闻苍天上有天魁、天罡、天机、天闲、天勇等共三十六星。每每化作人形,潜于人间,救众生于危难之中。此时九州之间战乱频仍,天灾人祸丛生,时机相合。此番除去王信不计,我们共三十六人从昆悟山上下来,正符天罡三十六星宿之数,当是上天有所显应,合当就此聚义,或可成就一番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