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3 无面人(十)(1 / 1)吃书妖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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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长谷川连忙问道。

“刚才的无面人,居然真的如你所说地劝说我们放弃行动,这确实是把我吓了一跳,但我依然无法采纳你的怀疑。”亚当充满理性的声音,令人联想到正在理顺长发的木梳,令人不自觉地安心下来,“首先,如果无面人真的是敌人,那么上次他就应该趁着碰面的时候全灭我们,而他也有这种能耐。这点你是否承认?”

“我不承认。他确实能杀死我,但是你有分化之证,不会轻易被杀死,而神秘组织也知晓这一点。无面人或许是认为无法将我们一网打尽,才会暂时放弃直接动手这个选项的。”长谷川说。

“你太小看无面人了。在当时的距离下,哪怕我有分化之证,也只能让他多出一次拳,或者一记踢而已。”亚当说,“其次你应该不是混迹过黑色地带的人吧?或许在你看来,无面人与其他黑色地带居民是同一类人,但实际上,无面人当年只杀灵能罪犯。在他最活跃的时候,河狸市的灵能犯罪率甚至呈现出了显著的下降趋势。这种人是不会协助神秘组织的人体实验计划的。”

“无面人还有这种过往?”长谷川呆了半晌,“但就算是再心怀正义的人,若是遇到了实现夙愿的机会,或许也会”

“最后。”亚当打断了他,“我不相信神秘组织能够开发出来把一般人转化成灵能者的药物。”

“那么你怎么解释羊皮杀手?”长谷川反问。

“羊皮杀手没有资格自称灵能者,归根结底,他只是拥有了灵能的一般人。若是我把他的灵魂献祭给恶魔,恶魔也不会承认他的灵魂有着灵能者级别的价值。”亚当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相信神秘组织有开发安全的灵能觉醒药的能耐,也不知道在你手里到底拿捏着什么情报,但,我是不会相信,区区一介本地组织,而且还是一个行事风格如此猥琐,连物资调动的线索都不敢明目张胆地露出来的所谓神秘组织,就能够做到那等地步。”

“”长谷川一时间哑口无言。

“科技发展到如今,早已不是几个小实验室,几个落魄的科学家,就能够推动时代的地步了,再天才也绝无可能。而那种地下组织开发出来超级科技的童话故事,也终究只能是故事而已。特别是安全的灵能觉醒药,那必须是联盟势力,或者其他大势力才有资格探索的高精尖领域。”亚当以盖棺定论的口吻说,“现实不是虚构故事,建立在阴谋基础上的组织,充其量只能搞搞破坏而如果想要成为真正的庞然大物,必须站到阳光最充足的地方,正面迎接所有或恶意,或善意的目光,并且屹立不倒,才能有所成就,有所创造。”

说到最后,她又补充了一句,“况且,若是无面人想要欺骗我们,也犯不上说出那种既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又缺乏说服力的谎言。”

事已至此,长谷川已经像敲进木板的螺丝钉一样深刻地领悟到,自己是不可能说服亚当了。

只是他还有点不甘心,“但羊皮杀手已经是我们仅存的线索了,难道我们真的要放手不成?”

亚当抱臂,默默地陷入思索,指头有规律地敲击胳膊。

长谷川劝说道:“不如,我就不用占卜和通灵,但我们还是去调查看看?”

“如果不用占卜和通灵,那么你跟着也没用。接下来就让我独自调查吧。”亚当作出了决定,然后敲了敲旁边的车窗,“先放我下去,你自己开车回去吧。”

其实车子此刻的位置,距离羊皮杀手死亡的小街,大约还有五公里多,但她也不想让长谷川送自己到那地方附近,免得长谷川把握住大概位置,事后自己过去调查。

长谷川无法反驳,只能停车,放亚当下去。

亚当还没走远,长谷川找了个停车位,自己也下车,然后像是小狗一样快步跟上去,说:“我还是也跟着吧,不然神秘组织突然出动复数个敌人袭击你,你也很难跑掉。”

“也好。”亚当也正在担心这点,“但你必须与我保持五百米距离,千万不要接近我的调查范围。万一发生战斗,你也不可以主动接近我,我会设法接近你那边的。”

“我知道了。”长谷川只能接受。

亚当转过身,向着目的地,一步步拉近距离。

谁料,才走了没多少步

她猛地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道好像装满东西的布袋落地的动静。

回头看去,只见长谷川跌倒在地,背部贴住地面,双眼瞪大,嘴巴大张,拼命地呼吸,却一丝丝空气都没吸进去,反而整个人好像身处于冰冷粘稠的泥潭一般,被肉眼无法看到的“泥巴”牢牢地堵住了喉咙。

他往天空伸出手掌,无力地抓握空气,眼神逐渐涣散。

“你怎么了!”亚当顿时大惊,连忙赶过去。

长谷川忽然挺起身子,狠狠地用后脑勺撞击地面,似乎想要通过紧急制造冲击的方式,好让自己摆脱“幻觉”。

紧跟着,他忽然能呼吸了。

他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却未见摆脱“幻觉”,反而更加惊恐。

他看着上空,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物,就好像一个人正在阅本,忽然看到书桌上经过一只蚂蚁,就伸出指头按去,却在按死蚂蚁的前一秒,倏然惊觉自己成了蚂蚁,然后看到自己的周围莫名一暗,抬起头,目击到一根犹如天柱的手指按了下来。

他发出了一阵惨绝人寰的嚎叫。

亚当喊道:“长谷川!”

“”

长谷川的眼白布满了血丝,他猛地转过头,疯狂地看了亚当一眼,宛如被逼入死地的野兽,正准备攻击所有接近自己的人。

但,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下一秒,他的恐惧好像终于超越了极限。

他昏厥了。

亚当的陈述结束了。

我听完以后,心里浮现出了一些问题,然后拣了最紧要的一个,“也就是说,你们当时距离那条小街,足足有五公里远。”

“正确地说,是五公里半。”她订正道。

“但长谷川在那里就发疯了。”我说,“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这起事情与我无关,当时的你们,其实是受到了神秘组织的攻击。是这样吗?”

“我当时也是那么怀疑的,但那肯定不是攻击,否则后续肯定会出现神秘组织的刺客,趁机跳出来,收走我们的性命。”她习惯性地露出笑容,但她估计也是满脑子浆糊,笑容中带着一股费解的味道,“在带着长谷川来医院的路上,我对于这种难以理解的发展,总结出了两种可能性。”

“你说。”

“第一种可能:长谷川作为灵媒,本来就容易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怪奇事物,而他今天的运气太差了,碰巧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物路过河狸市,然后昏迷了。”

“这个先不予考虑。第二种呢?”

“第二种可能:你当初对羊皮杀手做过的特殊手段,残留影响过于强烈,使得距离现场还有五公里半的长谷川的灵感被动接收到了某些信息,然后他疯了。”

说到这里,她看起来也觉得,这种事情未免过于离谱。

但就我而言,似乎也只能接受这个解释了,第一种可能未免过于偶然,而第二种可能,至少还有些逻辑可讲。

当初那场血祭仪式,连灵感迟钝到我这种几乎免疫所有精神攻击的“异宇宙人”,也差点被拖入了抽象宇宙而如果是长谷川这种灵感无比敏锐的灵能者,离现场还有五公里半就被冲击到,那也并非毫无可能。

这还真的无法怪罪长谷川过于鲁莽,他也说过自己不用占卜和通灵了,也答应了与现场保持五百米的条件,谁能料到血祭仪式的残留影响如此之强烈。

看来我之后必须再次前往那条小街,针对这个“残留影响”,做一遍善后处理了。

否则说不定还会波及到一般人。

“那么,你们之前说的分化之证,又是什么东西?”我又问。

“是一件灵能物品的名称,功能是创造出来一个能量分身,并且能够将本体与分身的位置互换。”亚当说着,从兜里拿出来一张既没有文字,也没有图案,光秃秃的黑色金属卡片,“而分身虽然不具备攻击力,但可以穿透物质,移动速度与本体差不多。”

“这个一般人也能用?”我问。

“能用。而且一般人来用更好。因为在互换位置的时候,本体的灵能越强,互换的消耗也就越大。”她解释道,“我这个一般人可以随便用,但如果是长谷川这种灵能者,恐怕用上一次两次,这件物品就没电了。”

“能出售吗?”我很是心动。这种灵能物品,如果我也有一件,对战斗的帮助无疑是极其显著的。

以前的我也有灵能物品,但在一年前的战斗中全部损毁了。

“不行,我还要拿来保命呢。”她摇头拒绝,然后问,“你应该不会抢我的吧?”

“我不会抢合作者的物品。”我说。

“你保证?”

“我保证。”

她话锋一转,“如果我是敌人,你就抢了?”

“那还用说。”

“看来我以后必须小心,不让自己成为你的敌人了。”她笑着说。

忽然,病房里传来了骚动的声音。

她笑容一敛,与我对视一眼,旋即一起冲进了病房里面。

只见,长谷川痛苦地倒在地上,好像湖里的鱼被丢到陆地上来,无比艰难地挣扎着,然后颤抖地抬起双手,好不容易支撑起身体,却开始拿头全力撞击地板,连额头都被磕出了鲜血。

再这样下去,先不论他能不能撞着撞着就恢复理智,他先把自己撞成白痴的可能性明显更高。

亚当从床上拿来枕头,丢到长谷川的额头下,然后大声呼喊,试图唤回他的理智,“长谷川!你快点醒来!你忘记你的妹妹了吗!”

长谷川停止下来,似乎用疑惑的口吻,嘟哝了一句“妹妹”。

“是的,妹妹。”亚当循循善诱地说,“你的妹妹正在神秘组织的手里,随时都会被搬运到实验台上,沦为人体实验的牺牲品。你怎么能够在这种地方停滞不前?”

长谷川盯着亚当看了三秒钟,接着露出了讽刺的笑容,似乎在嘲弄一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沉浸在幻觉世界当中的人。

话虽如此,讽刺好歹也是基于思考的情绪,是理智回归的征兆。可下一秒,他连这种间歇性的理智都失去了,面孔又被疯狂占据,整个人好像扑食猎物的大猫,向亚当扑击过去。

然而,疯狂归疯狂,人的肌肉运动必然有迹可循。

因此我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攻击意图,先一步拦到了亚当的身前,紧跟着抬起右腿,对他施以重踢。

踢击仿佛长矛的全力突刺,毫无悬念地攻击到了他空门大开的躯干上。

但,我的右脚与他的躯干相接触的地方,却浮现出了灵能护甲的光辉。这种浮现的方式,仿佛是人用指头使劲按压液晶屏才会呈现的现象,光辉呈现出湛,是最常见的灵能色彩。

而这护甲则与羊皮杀手那半吊子的护甲截然不同,是真正的灵能者的护甲。

只不过,现在的我,也与跟羊皮杀手战斗时的自己判若两人。

因为我的左脚已经恢复了。

对于武术家来说,双脚至关紧要。俗话说“力从地起”,人如果双脚离地,等于没了支撑,一身力气无处使劲而如果一只脚无法使用,则等同于失去了一半支撑,重心也难以转换,无论对力量还是对技巧都是重创。

而此时此刻的我,则取回了当初失去的所有“硬件”,再加上与羊皮杀手的战斗体验,也找回了大半手感,已经无须小心翼翼地试探灵能护甲的质地,第一击就足以让大多数力量通过。

于是,我的踢击力道穿透了长谷川的灵能护甲,又穿透了他的皮肤、脂肪、肌肉,径直攻入了他毫不设防的内脏。

他好像皮球一样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击在病房的墙上,又在墙面上像挂画一样停留了一两秒钟,这才摔倒在地,难看地挣扎着。

“他没事吧?”亚当松了口气。

“没事。”我说,“只是内脏被破坏了而已。”

“这也叫没事?”她会吃惊也难免,正常人就算对灵能者有所了解,也不见得能了解到“灵能者的内脏被破坏了还能不能活,如果能活,那么具体破坏到什么地步会死”的深度。

“我与很多灵能者战斗过,知道分寸。”我说,“这种程度的内脏伤,对一般人来说是致命伤,但对于这些灵能者来说,勉强还在自己能够缓慢恢复的领域内。就算有个万一,这里也是医院,可以及时救治。”

如果我当初亦有这种恢复力,也不必血祭仪式治疗,我自己就能恢复所有残疾了。

想着想着,我难免对长谷川产生了羡慕之情,又有些失望。

这种失望的感觉,与当初对峙羊皮杀手的时候产生的失望大体相同,若要用一句话简单概括,那就是:如果我是他,何必被我这种一般人如此殴打。

好像我才是灵能者,他才是一般人。

但这样是不对的,如果灵能者只有这种程度的货色,只是被身为一般人的我如此压过风头的货色,那我这么多年来,到底是在追逐什么呢?

我当然希望现在的自己亦是足以取胜的,因为我害怕疼痛,害怕失败,害怕死亡。如果受伤的时候身边没人看着,我说不定会放弃扮演,在黑暗中害怕得哭泣出来。我的心灵根本没有坚韧到无视这一切的地步。

但也希望与自己对峙的灵能者,都能够爆发出来我望尘莫及的光。

如此我便会觉得:这才是我满怀憧憬,不懈追逐的目标。

我一边自相矛盾地想着,一边缓步走向长谷川。

他用四肢支撑身体,艰难地爬了起来。

“我劝你躺下来。”我对他说,“你也不想继续与我战斗吧。”

按理说,他已经无法继续站立了,但灵能者是无比犯规的生物,只要脑子里想着一定要站起来,就真的能够无视一定限度的伤势,从而站立起来。

正常形态的长谷川应当不具备这种意志力。

也就是说,疯狂的心智,反而让他多出了一些本来不具备的能耐。

“亚当,我问你一件事。”我说。

“什么事?”她在我的身后问。

“我们需要的仅仅是他作为灵媒的本事,换而言之,他其实并不需要有手有脚吧?”我一边活动指关节,一边问。

“你打算做什么?”她的声音都变了。

但我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说到底,我仅仅是一般人,“杀死他”是举手之劳,“镇压他”却无他法可想,手边也没有足以拘束他的工具,又不可能放任他在医院里面随意活动。

虽然即便说是我害得他落得如此狼狈也不为过,但这不是我在这里瞻前顾后,甚至是手下留情的理由。

现在就只能“拜托”他,让他暂时进入在物理上不可能自由活动的状态了。

“安心吧,如果你事后无法自己恢复,我会负起责任照料你。”我对他说,“但现在,就麻烦你在这里倒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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