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点也不喜欢儒家,他们缺乏智慧,还故作学究,明明自己就是工具,还迂腐无趣的维护统治阶层,真是无聊透顶。”花无夜晃着手指说:“道家可就不同了,对围棋十分肯定支持。如稷下学宫的道家学派代表尹文在《尹文子》一书中说:“以智力求者,譬如奕棋,进退取与,攻劫收放,在我者也,明确的提出围棋是一种高级的智力活动,欣赏喜爱之意,溢于言表。颇有自得其乐的味道。
“虽得道家支持,因儒家自汉代以来是统治思想的主流,所以围棋的名声不免不好,对吗?”傅君婥说道,“怪不得师尊说在很长一段时期内,棋风不盛哩。”
“君婥真真冰雪聪明”,花无夜赞道,“你猜的不错,因为这种支持的声音太过弱小,从春秋战国一直到西汉,围棋一直受到社会的消极评价,名臣贾谊说,失礼迷风,围棋是也。《淮南子》也说,“行一棋,不足以见智;弹一弦,不足以见悲,因此围棋并日趋衰落,以至于班固发出了:“今博行于世,而奕独绝”的感慨……..但危机,往往就是转机的开始。班固发出“奕独绝’感慨的同时,已有一些士人逐渐接受围棋,班固自著《奕旨》,为围棋正名;李尤著《围棋铭》,黄宪著《机论》,马融著《围棋赋》分别从游艺,哲学,兵法的角度,阐述围棋。到了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情况开始转变。
围棋在魏晋之际突然被人们所接受,认可。当然有其独特的社会原因。魏晋之际,社会动荡,战乱频繁,曹操的《蒿里行》所言,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残酷的社会现实唤醒了人们的生命意识。曹丕说,“生年不满百,长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成了社会共识。人们饮酒,服药,宴会,尽情享乐以增加生命的密度,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围棋。而魏晋人这些诗意的生活方式又不仅仅是享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上升到了艺术的高度。琴棋书画,在魏晋之前也不过是小艺,是儒家用来进行伦理教化的工具,直到魏晋时期,它们才摆脱了附庸的地位,有了自己独立的生命。”
听闻花无夜讲述,傅君婥美目异彩连连,感觉豁然开朗,她仿佛在听一个绝代的大师以超越时代的眼光和视野,在审视有史以来的艺术和文明。
真是太让她惊喜了,在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花无夜对围棋的理解,比傅采林还要精深!
“……..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围棋终于迎来了它的盛世。所谓“汉魏名贤,高品间出;晋宋盛士,逸思争流”,以至于社会形成了“天下唯有文义棋书”的风气。帝王将相,僧俗隐道,文人逸士莫不好之。围棋已不仅仅是一种竞技活动,一种游戏,而上升到了艺和道的高度。琴棋书画开始并称,成为文人修养的标志,成为一个美丽的文化符号。
“有人说围棋起源于军事,”花无夜目光扫过淡黄的榧木棋盘,继续娓娓道来,“这大约也是可能的。因为围棋从直观上看确实与人们争夺生存空间的战争十分相像。棋盘代表生存空间,黑白两子代表作战的两方,经过激烈的厮杀,运用各种战略战术,最终获胜的那方会占领比较大的地盘,达到一种暂时的平衡。
下棋并不是吃子越多越好,这正如战争并不是杀人越多越好。《孙子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最终的目的是占领生存空间,抢夺资源。
围棋的许多战略战术与兵法有着很多相似之处,如打入、侵消、治孤、围歼、弃子、争先等等,所以在《汉书艺·文志》中,围棋也是被编入兵书一类,而历来以兵法解棋的也不乏其人。
棋手有三个境界:最上等的是统筹全局,不战而屈人之兵;次则是大砍大杀,以力战求胜负;最下等的是守边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手忙脚乱。
棋道与兵法相通,所以自古以来军事将领和统帅都喜欢下棋,比如曹操,他的遗物中就有围棋;孙策诏吕范对弈,此局即著名的《孙策诏吕范弈棋局面》,被收在天下第一古谱《忘忧清乐集》中;蜀相费伟于汉中大战之前与来敏下棋,稳定军心;东吴信使被劫,军情紧急,陆逊还于军中从容弈棋,大奖之风顿显;淝水之战,谢安“东山赌墅”更是风流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