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是一种古怪的情绪,有时在它爆发时,个体能力激增,帮助其摆脱面对的危险;而有时,它会加速死亡,许多时候,都是后者。
跪在地上的男人用了一种极具嘲讽意味的声音。
“陛下,陛下当然知道,他可是高高在上的陛下。但陛下于我们所要的不一样,他要我和平,他不想看见战场上的流血漂橹,他只想看见,王宫中的繁华似锦,他一直在对你们隐瞒,他想对你们隐瞒到什么时候,这座城到底有多少人知道现在的战时……”
“放肆!”一名执事突然打断了对方。
主教的地位与陛下的地位是相同的,都是主宰行走人间的代言人,不可妄论,这是规矩。
“他既然都这样做了,我有什么不过说的……”男人还在辩驳。
不过主教挥了挥手,示意他停下。
主教呼出了一口气,越过三人,回到椅子旁,宣布,“无因,审判结束。”
“我……”男人还想说一两句,主教的轻放下来。
……
“砰!”“砰!”“砰!”
三朵俊美的鲜花在眼前绽放,红色的花瓣华美绽开,露出了里面嫩白的蕊,那些笔直的根茎扭曲缠绕,直到里面被挤出鲜嫩的汁液,花是不会说话的,即便说了,路过的人也听不见声音,他们看见了鲜花的凋零,就像秋日秋阳下的生命,自然和谐,而他们所能做的,无非是在路旁吮吸一口空气,然后像诗人一样感叹句。
“花真香!”
……
整个审判草草结束,男人那一句失言,让一切变成了一场虎头蛇尾的闹剧,一切都没按之前答应的进行,主教和执事们处理完对方后,草草离开,负责维持秩序的骑士也开始清理在场中停留的人。
广场上的秩序慢慢恢复,场地被清理,排队的人再次列起长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我们错了。”在回去的路上,阿喵沉思许久,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哪里错了?”格林知道这家伙每次都有新的见解。
“我们错以为这场审判的目的,是要处罚那三个人。”阿喵神色越来越冰冷,“其实,这场审判的目的,一开始就应该是陛下。不过,教会利用了一个将死之人的嘴巴,把这些本来应该埋得很深的东西,全部糊到了所有人脸上,包括陛下的罪行和现在王室面对的困境。”
“震撼的开场,深邃的阐述,直指王室的问题,最后再加上让人记忆深刻的结局。”阿喵笑了笑,“参与过审判的人很难忘记今天这一幕了。”
“这不过是……”格林从反调已经变成种习惯了。
“还记得上次骑士的那个集会吗?那是第一板斧。”阿喵回望,周围的人流密密麻麻,都是离开的人,他们五人就像河流中的水滴,他观察起这条河里每个水滴的表情,有的在愤怒、有的在戏谑,更多的,脸上都有一种莫名的厌恶。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意那三个被审判者了,他们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另一件关系到自己的事情:王宫中的繁华似锦、陛下隐瞒实际军情、陛下克扣军饷和去潮国现在节节败退……
“这次的审判,应该是教会故意安排的,这是第二板斧。”阿喵非常确信,“教会已经王室所有的弊病暴露在了众人面前,就像我之前和你说的,这两只巨兽,会不断地侵吞对方,厮杀角逐。”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难道他们还可以彻底杀死他们其中一方?”格林反问,“王室在孱弱,那也是破大帝的子嗣,《赋权》,不就是赋予这些他们权利嘛!这不是整个国家的根基吗?”
对于这个答案,阿喵也无法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教会这一手手重拳出击,他到底想做什么?
“呕!”旁侧的小雅突然呕吐,彻底打断了这边的思考,格林急忙过去关心。
其实,小雅的呕吐怪她,主要因为刚才的“花”,开得的太美了。
……
小雅肠胃不舒服,格林也没有啥办法,只能把她提前送回了家,本来今天都是说好休息一天的,不过阿喵临时改变主意。
不打铁怎么变强!
“什么,你又有新想法了?”阿莱看着这一张张设计草图,有些头大。
阿喵对这种询问有些不满,“同学,注意你和我说话的态度。”
之前把小雅送回去,他俩就跟着阿莱到了铁匠铺,昨晚上阿喵抓了一把狗毛,这些东西也是今天实验的一部分。
阿莱仔细大量这些图纸,阿喵第一张还没画完,他便先开了口,“没法做、做不成、你不要再折腾了。”拒绝沟通三连。
阿莱的态度为什么会有这么大转变啊?明明前几天还是崇拜声望啊!
这咋短短三天,就从崇拜降低到了冷漠。
这件事儿如果乙方做多了,就可以感同身受了。
屁事不懂、喜欢瞎七八指挥、想象力丰富、做决策全靠拍脑袋,阿喵就是这样一个甲方。而且这个甲方,没日没夜地榨干净你的劳动力,要求千奇百怪,但最后得到的产品却千篇一律。
全是“多兰”,一两件还好,十几二十件就有些倦了,做出来的全是这东西,阿莱也是脾气好,没有直接开始问候亲属。
工作还没有开头,听到阿莱这样的丧气话,阿喵责问,“为什么不能做了?”
“为啥不能做你心里没点儿逼数吗?”阿莱有些笑岔气,嘴里都吐出了方言,“材料没了呀!”
“用完哪了?”阿喵皱了皱。
“你自己去后面看看,整个后院都插了一堆‘多兰’了,弄得跟羽地剑冢似的。”阿莱没好气,“而且之前不是有一堆人抢我们嘛!那几个家伙带走了一些重要材料,现在只剩下一些廉价的铁了,你这图纸,造不了了。”
阿喵眉头一皱,本来开局就不是怎么顺利,现在又僵住了。
没有材料就要去买材料,买材料需要钱,该死的,怎么所有的问题又回到了该死的钱上?
格林在一旁看着铁匠和猫在这唱双簧,丝毫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
“哎!”形势逼人,阿喵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走出了铺子,上了屋顶。
“他去干嘛了?”阿莱问格林。
格林摇了摇头,“估计是思考人生吧!”
阿喵这一思考,一直思考到了黄昏日暮,格林和阿莱下午逛了逛街,说要帮他买小鱼干,这货儿居然都没有反应。
赤红的余晖辉耀着整个城市,所有人都被太阳拉出了巨大的影子,好似盘旋于每个人心头的黑暗。。
……
小雅早上吐了,中午没有胃口,到了下午这时候,从床上醒来。
她是被饿醒的。
格林没回来,她本打算自己去觅食,不过刚推开门,他又看见了那个狮子骑士。
太阳的余晖映照在他的面具上,面具的孔洞中,双目有神,这次来的时候他穿了身披风,夕阳把他的影子拉成了一个幽灵,在微风中,不断蠕动的黑色幽灵。
“你为什么又来了?”小雅有些心虚,这家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他就发现了不对,这又来一次,怕不是已经无比确定了。
“在你的屋子里有东西,肮脏的东西,不属于这件屋子的东西。”狮子骑士的声音沙哑,他也看见了屋子的主人出来,“你介意我进去吗?我可以帮你看看,只用看一眼就好。”
“骑士大人,私闯别人的宅邸是不好的行为吧?”小雅有些心慌,不过,她虽是这样说,如果骑士要进去她也拦不住,无奈之下,只能强装硬气,“教会是不允许的。”
狮子骑士一动不动,“我知道,所以我没进去。”
“能请您离开么?”小雅算是叹息了口气,“骑士大人您一直在我家门口站着,邻居们会说三道四的。”
“我就看看。”狮子骑士的声音很轻,“而且您不是要出门了吗?”
小雅脸上嘻嘻笑了笑,心里已经问候过对方的八辈祖宗了,“等您走了我再出门。”开玩笑,这么明目张胆的空城计,小雅还是不敢唱的,现在格林还没回来,等自己一走,到时候出了啥事儿都不知道。
“那我等您出了门再走吧!”骑士极为坚定,他也是铁了心了。
“咕!”小雅的肚子叫了一声,她饿极了,看着这位令人钦佩的骑士,伟岸的身形,不屈的气势,她有些热泪盈眶。
自己刚起来,这是又困又饿,我有橘麻麦皮不知当桨不当桨?
…………………………
“有办法了!”阿喵从楼顶上跳了下来。
格林本来都已经和阿莱说了,打算回家了,因为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什么办法?”现在陷入僵局,能用破解之法自然是好的。
“卖掉。不是没钱吗?卖的不就简单了。”阿喵的逻辑看起来很简单,。
阿莱像是突然开了窍一样,神色欣喜,格林一巴掌打断了想象,“卖掉,说起来简单,考虑过这件事情的后果吗?这些力量如果暴露,我们被视为异端的,你怕不是秀逗了。”
阿喵却不以为意,“如果是之前我肯定还不敢,不过现在,我发现了我们还是有一线生机的,甚至这还是个大翻盘的时刻,至少能扭转我们目前的颓势。。”
翻盘?格林没有深究,“好吧,就假如能卖,你打算卖多少钱?。”
“一万。”数字一出,阿喵立马改了口,“不不不,十万,具体看我们到时候的价格,价钱这东西只要是越高越好了!”
这个时代,货币和物资之间还存在着简单的供求关系,没有爆发过大的经济膨胀,货币价值跟贵重金属挂钩,所以价格并没有什么虚高的数字啊,一万,别说是一万了,一千也够是个三口之家的日常生一年生活费的,而阿莱铁匠铺的东西,现在加起来可能也凑不够一万。
“好了,齐活。”格林拍了拍手,语气倒是欢快,不过里面却充满了嘲讽意味,“你又是做敲诈又是贩卖异种力量的,你真的当教会是摆设吗?买家是傻子?陛下他们不监管市场的?”他能想到的问题都非常现实,但又逃不掉躲不开。
阿喵打了一个响指,这个动作对于猫来说是高难度的,格林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这是我们目前计划中缺失的一环,不过找个骑士来站台就好了,证明我们这东西不违背主宰,至少是去潮国的政治正确……等等,我看你姐就挺不错的,她是刚晋升为骑士吗?。”
阿喵的言辞中提到了小雅,格林立马变了脸色,“不准把她给扯进来,你做的所有事我都应允,但唯独不可牵连她。”这不是开玩笑的语气。
阿喵知道,人人都是有底线的,格林小雅就是互相的底线,但……
“你和小雅是什么关系?”阿喵这显然是明知故问,“是姐弟,亲的,所有的事情,只要你参与了,那必定会和她扯到关系,如果你被定义为异端,那你姐姐一定跑不了。”
格林明白阿喵的意思,“这个贩卖的计划,我反对。”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这担心风险。”阿喵略微整理了一下措辞,“但你要知道,风险永远是不可避免的,但如果现在这个局面,搏一搏还有一线生机;坐着什么也不干,那可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格林还是摇了摇头,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
阿喵没有耐心在这里当心灵导师,“你知道在一盘棋里最安全的是谁吗?是旗手。因为无论是哪个子,都有被送掉的风险,而我们现在,就是要努力成为棋手。”
棋手而言,只要子不兑光,他就是绝对安全的。
道理格林都清楚,不过人的决定又怎么可能完全按道理来,“回去再说吧!”
阿喵也是犟不过,无奈,只能挥了挥手,“明天见咯,小铁匠!”
小铁匠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答了句,“要牵连这么广,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当然了,他没有投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