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小树林少有人来,即便是在白天,这里也足够隐蔽,透过树叶间的缝隙,里面的人完全可以看到外面,但如果行人仔细注目,自身也可能会有暴露的危险,私密中掺杂了不确定性,这种走在悬崖峭壁间的感觉,充分者激发人类血脉中刺激的本能,特别一男一女来到这里,完全就是种别样的刺激,对,秘密谋划就是这么刺激。
“你弟弟的事情我们暂时查清楚了,虽然按照你的说法,事实真相有利于格林,而且从我们掌握的少数证据来看,事实更加偏向我们。”布萨微微压低了自己声音,“但这件事情牵涉过多,可能涉及到教会对于王室的制裁,如果是考虑这方面因素,那等待的格林大概率都是“误判”,小概率是事件被严重滞后,无论是上面哪种结果,格林短时间内应该都出不来。”
布萨看着小雅阴晴不定的面庞,补充道:“我并非吓唬你呀!而是现在既定的事情就是,一个和王室有关的人杀死了忠臣的教会骑士,教会方面肯定是不想更改这个事实的,这个局面对他们极为有利。”
“有办法嘛?”小雅不相信对方也束手无策,如果是那样,肯定不用这条秘密和自己谈话,现在整片树林都已经被令四·无行者包裹了,就觉得外人的偷听。
“让教会无法掩盖龙鹰骑士是背叛的事实。”布萨随手扔过来个小瓶,“是目前短时间的能做到的唯一可能。”
小雅低头看了看,里面是瓶殷红的鲜血,“这是?”
“癫狂者的鲜血,里面有和主宰意志违规的东西。”布萨看向树林外面,“这也多亏了你,你昨天晚上及时提醒,让我比教会的人快了一步,至少从那条街上弄了点儿东西,血就是从哪来的!也算是我该付出的。”
小雅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你想让我用鲜血去污染他的尸体。”既然教会想掩盖,那就让他们掩盖不了。
布萨点头,“我们现在需要坐实,龙鹰骑士都是背叛者这个不争的事实,任何形式的背叛都算,这样你弟弟才有脱罪的可能。”
“为什么是我?”小雅这个问题并非是自己不愿意去,而是以她的能力,在这些神仙打架的局中完全看不够看。
“只有你才有接近的机会,如果我的探子给的信息对的话,那么在明天中午,教会定会走一个流程,那就是让你确认,是格林杀死了那个骑士,在仪式上,你可以看见那具尸体,这是最近的机会。”布萨展示了自己的想法。
“我没问题!”这个问题上,无论多大的险,小雅一定是会去冒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无脑去莽,意外所带来的风险、任务的实际难度、可能面对的困难,这些都需要考虑。“在场那么多人,主教、执事、英勇骑士,我的小动作一定会被看见的。”
“知道!”布萨你考虑过,“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成功率,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只是个机会,不过,到时候我会和王室牵制一部分视线,所以成不成功,到时候还是要听天由命,明面上你现在还是教会的骑士,他们对你戒心不会太高。”
“知道了。”这其实已经算是对方能提供最大的帮助了,小雅有自知之明,她确实也不能在多奢求些什么!
无利不起早,这是人的天性,刚才那番话,布萨也暴露了自己的问题。
“你和王室!”小雅记得没错的话,这家伙在贵族会议上同样也和那些人相谈甚欢,而且他建立的“集结社”里,目标也是有推翻王室的,执行这个计划,是有助于王室的,“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当然是我自己。”布萨笑了笑,令四·无行者快要维持到固定时间了,他开始收缩领域,树叶又在狂风中飘扬了起来,“如果你弟弟真的被定罪,那么王室倒得也太快了,教会一家独大,并不符合我们的利益。”
看来布萨,就算个左右横跳的二五仔。
不过想来也对,布萨,全名可是,破·布萨·莫格,他可是大贵族莫格家和王室联姻的产物,他确实有左右横条的资本,换一个角度讲,那就是两边谁不待见他。
幸好他现在已经是踌躇级的骑士了,像这种顶尖战斗力,在这种剧烈的纷争中,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出了小树林,小雅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
布萨有多大的把握?她心里没准,看布萨的语气,不过大致也就在三四成的样子,这事说白了就是太平上的个砝码,无论是王室还是教会,都可以输,也都输得起。
但她不行!她输了,格林就完了,三四成,太低了。
……
教会监狱,库塞启司之胃。
阿莱在坠落,一层层往下,一层层被折磨,直到已经灵魂已经对这种痛苦麻木。
其实,在这里,他比绝大多数人都多堕落的更快,就像之前,知识先生所说的,在这里,主宰并不是在找更加信奉祂的人,而是再找更加相似的人。
阿莱本身就比格林,或者说这个城市中绝大多数人,更加癫狂、更加孤独。
他可以为铸造铁器上面的裂口儿自残,可以为了拥抱“多兰”而寻死,这种偏激癫狂的家伙,没有风救他,黑暗、遗忘与痛苦加深了他的本能,当黑暗到一定程度时,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粘稠,变成了蠕动的液体,尽职尽责地消化这些“食物”。
他比所有人都更快进入了这个步骤。
宁静,康复,
当阿莱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在一间房间里面。
房间黑暗,空气中散发着荧光,四周的没有窗户,只有东南西北四扇门,门扇门都一模一样。
这门,有些熟悉,对,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自己家门口的门吗?在以前还没有搬家的时候,父亲经营的铁匠铺还在打铁一条街的前列,那时候一大家子人都挤在一个院子里,自己卧室的房门就是这样。
这是哪儿?自己在做梦吗?好多东西都想不起来了!
但阿莱有种感觉,门后有东西在吸引他。
选一扇门,就北吧,那是战场的方向,父亲就是向着这个方向去的。
“咔!”
门被推开,里面有个人,赤裸着上身,男孩,那不就是自己嘛!小时候的自己。
为什么还会有另一个自己?他一定是假的。
阿莱这样想着,然后开口问道,“你是”“谁?”
这句话是两个人说的,阿莱说了“你是”,小时候的阿莱说了“谁”。
瞬间,意识中涌现出两种是两种视角,两个人一个灵魂在趋势两个躯体。
这是他未曾经历过的体验,不过很棒,仅仅是有些劳累。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在这个屋子中,是一个院子,光来自头顶,院子里一株花树枝繁叶茂,它的花瓣在头顶绽放流光溢彩,阿莱又找到了这里的记忆,自己以前喜欢种树种草不喜欢打铁,然后就被父亲在这个院子里追着打。
院子被篱笆围了起来,同样有四道门。
果然他所想的一样,门后又是一个自己,那个房子是铁匠铺,是承载了他童年记忆最多的地方。
“原来”“是”“这里!”
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三个视角闯入了意识。
阿莱知道在门口吸引他的是什么?是他自己的记忆,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他,所以他们才会彼此吸引。
向东,继续向东,他开的第三扇门。
但……
这是这次开门之后,却闯入了两个视角。
阿莱通过意识来确认,有一个人没有跟上来,那个童年喜欢花草的自己,他没有向东,而是违背了意愿,走像西边的大门。
视角的突然增加上意识有些难以反应。
在自己这个房间里,就是那个按部就班的自己,但在里一个房间中,里面的自己是位花匠,他是,也不是。
这是他曾经的愿望,但是现实中,却未曾实现。
“快”“回”“来”
不能继续往下走了,他命令那些多余的意识,但这是无法做到的,自己可以控制自己,但自己并不能命令自己。
花匠和那个孩子打开了不同的门,他们继续往前走。
每扇门后面,都是自己,他们从事不同的职业,有的可能是人,也有的可能是怪物。
很快虚幻的自己的数量战胜了真实,虚幻如同指数爆炸一样繁殖,冲进带着理智的意识。
“停下来!”
“停下来!”
意识飘忽不定,入赘云雾,没有根基,也不见其边界,如同水中浮萍。
阿莱终于知道自己像什么了,他像是一块肉,砧板上的肉,灵魂被一把小刀剁成了肉末了,越来越细碎,越来越昏沉。
……
王宫。
之前和知识先生交流时,所造成的痛苦成功把阿喵送进了医务室。
当然了,现在已经出来了,医生自然是找不出他的毛病,并且这医生又本来不是给猫看病,只能按照他自己的经验瞎搞一通。
对这只猫,医生和骑士也是满无奈的,换做之平常的猫也就算了,但谁让陛下格外喜欢这只,搜罗了全国居然还找不到同品种的。
阿喵可没心思操心这些,现在格林应该也是坠入了第二层。
之前他本来和格林之间的联系是无比紧密的,但不知道是因为知识先生的入侵,还是因库塞启司之胃的隔离,两人之间的关系遭到了不少阻隔,变得十分模糊。
比如现在,格林的状态似乎极为奇怪,意识似乎可以在一瞬间分裂出了无数想法,视线和听觉也是各种信息混杂在一起,阿喵只能阻断那头的信息共享,不然自己非得被逼疯不可。
格林到底在经历什么,阿喵完全不知道。
猫主子边想着,边被骑士抱回到了莱耶身边,莱耶一天到晚都没有离开过书房半步,不是批阅文件,就是见大臣,饭也是的别人送了的,如果不是超凡之躯,现在他的痔疮可能已经爆炸了。
一个国家的国王,哪有那么好混!
骑士和医生见了莱耶,并简述了下阿喵现在的情况,不过莱耶似乎并不关心,他们还没说完就直接打断了,“你们两个先下去吧!”
说了也对,现在都快被教会把刀加到脖子上,哪还有心思来关心一只蠢猫,如果不出意外,那件事情的审判就定在明天了,之所以这样仓皇决定,明面上是满足那些游行之人的要求,但实际上,他也被教会逼得没办法了。
医生和骑士没理由来找莱耶的霉头,抱着阿喵就往外走。
“把他留下!”莱耶发话。
两人都是一愣,转身要再次行礼,莱耶又没指名道姓,谁知道是谁留下,等回头看过去,才发现莱耶指的是猫。
“你们两个走!”莱耶再次重复。
这是要开始吸猫现场,两人蒙圈了,不过他们也没多问,也没敢多问,放下猫就往外走。
阿喵自觉心里有些不妙,小心翼翼、鬼鬼祟祟地也打算开溜。
他知道,刚在莱耶的话就是对他说的,他发现什么了?还是装傻吧!
阿喵抬起前爪。
“你留下。”莱耶重申了一次。
阿喵不死心,硬着头皮往前。
“猫先生!我这样称呼你没问题吧!”莱耶单手一挥,直接封闭了大门。
好了,这下没地跑了。
至于用风刃把门割开这种操作,他更是想都没想。
自己也就能有个对付阿莱的本事,要对付莱耶这种踌躇级的,除了修脚之外,应该没有别的词来形容自己的面板伤害了吧!
既然不能反抗,那就享受呗!
“你可以称呼我阿喵!莱耶陛下。”阿喵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扭身看向莱耶。
书房关上门,光线有些昏暗,阳光从窗台的缝隙中穿透进来,莱耶看着那个门口蹲在的黑影,阳光将他的轮廓镶上了金边,他的影子将自己全部笼罩。
一个有智慧的生灵,一个眼线,居然在自己身边潜伏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