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87 做好人做坏人(1 / 1)沉默的喧哗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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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卡斯。

风起,火生,火焰所铸造的巨兽拔地而起,在其中欢腾的人影犹如万点繁星。

这不是书中描述的诗句,而是现实,在半骑士们与敌人碰撞的那刻,就一切便开始了。在冲锋的人中,克里斯便是一位。

阵前是熊熊大火,而敌人便在这大火中。

“令六·压!”空气被压缩,然后被突然释放,爆炸所带来的冲击熄灭了周围的火焰,在他的身体周围,创造出了真空区域。

克里斯看来是好运的,他得偿所愿,找到了藏于火焰中的敌人。

比起去潮国,羽地之人向来不喜团队作战,他们更加喜欢发挥个人的能力,分头行动、各自为战,这其中有他们力量体系的特殊性的原因,还有点,他们的个人能力远超半骑士,特别是这些新兵。

双方视线触碰的瞬间,争斗一触即发。

“蹭!”敌人从火焰中引出的刀刃,抽身直接砍向克里斯,克里斯没有任何躲闪,用手直接握住了它。

但,他并没受伤,令六·压压缩了一层致密空气,在他的体表铸造了副铠甲。

“嘿嘿!铁乌龟!”对方嘲笑的,转身就是记鞭腿,面同样附着的火焰,不过这次的火焰是幽绿色的。

克里斯没有硬扛,他察觉到了些许不对,直接引爆了空气铠甲。

“砰!”在这战场,即便是爆炸声也显得微不足道。

不好,这是诱骗,在爆炸的瞬间敌人利用火焰,挪动了身体,规避了直接的冲击,而且,没有丝毫停留,短暂站稳后,下一击接踵而至。

“令六·压。”克里斯急忙恢复铠甲,但还是太晚了,迎着他瞳孔的是附着了火焰的拳掌。

他的经验还是太少了。

“令一·刃!”千钧一发之际,地面隆起的土刺隔断在了两个人间,抵挡的攻击,也让克里斯得到了些许空隙。

他差点忘记自己的目的了,他不是来杀人,而是诱敌。

“令一·刃!”团队的吟唱声犹如暮鼓晨钟,破土而出的尖刺瞬间将敌人包围。刚才,他与克里斯的交手,已经彻底暴露了他的踪迹,在去潮国阵地的前线,数十双眼睛已经盯了他。

不得不承认,他是灵活的,侧身、跃起、击断,他腾挪于这些土刺之间,他躲过了一根、十根、百根……

“蹭!蹭!蹭!”

一波手忙脚乱的应对后,土刺终止了,这似乎是中场休息,他看向眼前这片荒芜的土堆,隔着老远竖了下中指,喘着粗气,说了些什么,但是太远了没有听清,好像是鄙夷……

“蹭!”

突然,一根土刺穿心而过,他的笑容彻底凝固了,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土刺之顶是自己被拉出的内脏,他还想说什么,不过已经没机会了,生命已经彻底逝去了,意识也在飘向远方。

配合、训练、计谋,这些东西,组团的半骑士们已经磨练许久了。

在一处地方埋好固定的迅捷攻击,然后将敌人逼迫至此处,这只不过是一些基础常识。

……

土刺升至半空,尸体被悬于众人面前,这是为了鼓舞士气做的。

“嗒!”尸体那只无力垂下的手,他的指尖滴落的鲜血,触碰到了大地。

“嘭!”

剧烈的爆炸声摧毁的那处土刺,烈火如同巨龙一样汹疯狂涌来,敌人在报复,在为他们逝去的同伴报仇。

他的目标是这个结界缺口,而恰恰在这个缺口出,没有任何的阻拦。

磅礴之势、不可阻挡。

“令三·锁!”

半骑士们虽然不可能坐以待毙,毕竟只要越过了缺口,其后,便是庞大的阵队,这是输出的主力,对于这部分核心,虽然也有人保护他们。

令是令三·锁的队伍,

他们一直没出手,等待的便是这一刻,由于主宰恩赐的不同,导致他们的令缺乏杀伤力,不过,在限制的方面,他们却更为优秀。

土条变成锁链腾空而起,严密封锁了缺口,直接与那条火焰巨龙对撞。

不过,他们显然低估了敌人的实力,巨龙被层层锁链束缚,但它在其中挣扎,爪撕、啃食、挣脱,巨龙虽然在消散,可他离阵地却越来越近。

不能退、不可以退、此时入退,冲入敌阵的人员将会失去所有依托,使用令一·人的半骑士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们看到没有看。

火焰巨龙在挣扎,在他最后消散前,五团火焰成功击穿了令三·锁,扎进了阵地。

每一个火焰之中,都是一个敌人。

这一次,这些半骑士,他们失去了依托、失去了准备策略的机会、失去了对方的牵制,他们要直面的人。

犹如,羊入虎口。

……

近身搏斗,虽说也是半骑士训练内容之一,但和羽地敌人比起来,他们就不够看了,他们的反击,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输得不止一筹,身的武器和盔甲,超凡力量之下,简直薄如蝉翼。

这是突发情况嘛?不,这是战场的常态。

羽地和去潮国相杀了几百年,互相之间早已熟知,会更高效率的杀敌总结,早已在第一次交手时便记录、延续了下来。

去潮国的人依托派人吸引、远程输出的战略,基本可以做到无伤解决羽地;而羽地之人,也深知去潮国的弱项,近身。

双方体系互相博弈,局面便是博弈的结果。

在教会的讲解中,是告知了半骑士们这种局面的处理方式,依靠人命、身体来拖延限制对方,为他人的输出争取实际。

甚至在有必要时,和敌人交战的对队友,也可被列作算入伤害。

这并非教会鼓励这样做,而是因为牺牲是必须的,因为在作战阵队中,彼此的排列过于密集,大大压缩的活动空间,要你损失的最好办法,就是解决对方、迅速止损。

对队友动手吗?周围人都陷入了纠结。

犹豫和共情,终究是人与生俱来的东西,新兵之所以是新兵,就是因为此时的优柔、寡断、无知。

敌人可没有犹豫和共情,密集的阵队、弱小的半骑士、简直是释放暴虐的最佳环境。

一个、两个、三个……

这些只会令一·人的家伙没有克里斯利用令六·压凝成的防护,普通的铠甲并不能保护他们,敌人包裹了火焰的刀刃可以直接穿心而过。

死神在无情的收割生命,而这一切,不过是在短短的数秒之间。

“快呀!快呀!”反应的家伙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现在不该逃跑、不该畏惧,唯一的目标就是尽快杀死掉眼前这人,前面,前面还有人在等着他们。

“噗!”

说话时,他成为了被第四个死去的人,敌人的手掌穿过了他的胸膛。

他显然他的队友们更加理智,他已经明白自己的结局了,他能感受到胸口血液的沸腾,于是死死抱住看透自己身体的手臂。

“令一·刃!”

刃的规则,是将周围所有能控制的元素变成尖刺,在山丘中是土,在**中是水,越是熟悉的东西越好控制,越是无意识的元素越好利用。

他明白,对于骑士来说,最锋利的、最熟悉的元素,永远是……

他自己。

身体中残留的鲜血瞬间绽放,他自己也在爆裂中尸骨无存,鲜血变成尖刺穿刺了他脆弱的皮囊、肢解了他的身体,当然也穿刺了敌人的身体。

“啊!”

这是敌人的惨叫,他遭遇了创伤,停止了杀戮,这鲜血绽放的一幕,也终于让周围的其他人明白了,他们该做什么……

“令一·刃!”

“令一·刃!”

……

周围人在死亡面前疯狂的低喃,无数尖刺敌人的身体,死亡刺激着他们,他们好像着了魔一样癫狂。

“去死!去死!死。”

攻击如此之多,那人很快被彻底掩埋在了土中,准确说,是被肢解掩埋了。

可是逝去者不会回来,战争还在继续。

……

“我会处罚他们的。”

格林耳畔传来声低语,他现在站在整个营地的中央,也是营地的至高处,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站在这里,可以一览营地的全貌。

是白狼骑士派人叫他到这里来的,刚才说话的也是白狼骑士,战场的那一幕他们看见了,白狼骑士说,他要处罚那些半骑士。

“为什么?”格林问,白狼骑士是指挥,不过他的能力更加偏于辅助,所以他没有到最前线。

“战损、不长记、意气用事……”白狼骑士声音低沉,“一个人换了四个,战损过高;这种情况,处理方法我们在之前讲过,一般是牺牲一至两人,并可以迅速解决问题;而且,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些蠢货居然在确认对方死后,还如同发泄情绪一样发泄自己的能力,并未驰援正面战场,废物!”

他说的没错,是从最客观的角度考虑的。

“可是这样是不是有些……”格林话还没说完。

白狼骑士看向格林,等待对方的回答。

“……太不近人情了。”格林补完了后半句话。

白狼骑士冷哼了声,“如果喜欢近人情的话,你该留在埃米看话剧的。”格林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辩驳。

也对,战争本来就是同类相残的事情,只有不近人情,才能保证自己和同胞活下来。

白狼骑士思索了会儿,他纠正了自己的措辞,“我差点儿忘了,你本来就是来这里解决自己的问题的。我接触过你们这种人,不怎么喜欢!也没法喜欢,如果不是主教大人的意思了,我早就宰了你了。”

他的威胁让格林浑身激灵,不过,很快他又拍了拍格林的肩膀,“话说现在,你已经有了食物了,是不是应该?开饭了!”

开饭了?

令七·不死者?

没错,他来此的目的便是这个,利用死者的灵魂,来弥补自己意识的残缺。

……

大火带来的热气掀起了风,战场还在继续,格林越是看着,面庞和耳根越是羞红,现在,他正在观览整个战场,刚才是他所看见的,不过是战争的一角。

味道,风中的味道,血腥味和烈焰中的焦糊味彼此纠缠,这是令人作呕的气息;

流血、流汗,他们在这火焰中舞动,这一秒生,下秒死,那些流淌出来的液体好像滴入格林口中,嗓子和胃部收缩,要极力将这些东西吐出来;

“砰!”“砰!”“砰!”,这是土刺与武器撞击的声音,每个声响都代表抗争,每次敲击后可能都是生命的逝去,他们在哭嚎、他们在惨叫。

这是痛苦的饕餮盛宴,这是战争!

明明他也应该感到痛苦的,可他的身体、他的灵魂,却在为这一切而喜悦。

“这算什么?”

宴会,他曾在那本日记中描述宴会之景,和现在自己看到的,居然别无二致。

这是一场杀戮的宴会,而宴会的食物,便是那一个个死去的灵魂,有羽地之人、也有去潮之人。

是谁在享用这场宴会?是他自己。

他在这高处看着,他能感受到,在自己的灵魂深处有某种东西在苏醒,这是种温暖、舒适,如同安眠进梦乡,卧入最真挚最炽热的怀抱。

灵魂的舒适在与身体不适,互相抗争;耳边的嘈杂哀嚎,变成钟鼓齐鸣;空气中的肉焦糊味,居然勾起了味蕾……

意识被修补时,它们带来了愉悦。

不,格林不敢再看下去了,是可怕的战争,不是灵魂的盛宴,格林不断提醒自己,不过告诫自己。

他颤颤巍巍地蹲下了身子,他不敢再看外面,不敢再看那些征战的人。

正在指挥的白狼骑士突然看到了这里,他笑了笑,“你会享受这些的,我之前认识的那些人都是这样!慢慢享受杀戮、罪恶。”

……

我会享受这一切,怎么可能?

是的,从逻辑来说是没错。

他在战争中是没有任务的,没使命的,他不用对任何人负责,他甚至可以拒绝扭头离开,都没有任何人会怪罪在他,主教大人会为他背书,毕竟这是他为了弥补意识创伤,而需要做的行为。

这都是教会安排的事儿,都是其他人安排的。

这样,把责任直接推卸给他人,他就可以心安理得了嘛?没错,都是他们让自己做的,自己完全可以心安理得了嘛?

他……

“完全说服不了自己呀!”他自言自语。

他可以是善良的、可以是偏执的、可以是守序的、也可以是混乱的,但绝不能是堕落、邪恶的,他一直有自己的坚持,这份坚持便是他本身。

而现在,那些死在战场的,他们在依靠自己的血肉捍卫国家、保护亲友、甚至在保护自己,而他却只能龟缩于这个角落,享用他们的灵魂。

真是丑恶!

……

如果哭泣有用的话,他现在应该都哭了吧?为自己的懦弱而哭。

他如果在那边战场杀戮,他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份馈赠;他如果放下心中的坚持,他也可以迷醉于这瞬间;

他想冲去,又惧怕自己死在哪里;他想退缩,良心又不断在谴责;

没有做好人的勇气,也没有做坏人的决心;

停留述在两者之间的平庸,或许才是真正的他。

战场的争斗依旧在继续,鲜血的味道越来越浓,灵魂也越来越舒适,嘴巴里却在不断干呕了苦水……

不能在这么做下去了。

不能……

终于,坚持战胜了恐惧,就和之前无数次一样。

书,对了,自己还有书。

书,这本书他一直带着的,书就放在一侧。

他几乎是爬到了书边,翻开了一页,用几乎颤抖的声音,开始了诵读。

“……他应了,点头九叩,随即起身,他每进一步,浪潮便退一步,始终他在陆,主在海里,他向海中走了九万步,浪潮便退了九万步,主言,这是我们恩赐之地;他言,知,我将称其为……去潮!”

他记得,克里斯曾经说过,羽地和去潮国争夺的是空间,同样也是法则。

如果他做的一切有用,那么……

“……主言,这是我们恩赐之地;他言,知,我将称其为……去潮!”

第二遍,他的气息稍微平稳了些,身体似乎也恢复了平和,他站起了身子,眼前的战场依旧。

“你去哪?”白狼骑士问道,他没有在乎格林所读的,也没有在乎书的内容,现在,他在指挥战场。

没作用吗?格林晃了晃头。

这本书曾经生效过一次,就一定会生效第二次。

想想一次自己做了什么,对了,是风,风把这些话语带了远方,现在,这里也有风,熊熊燃烧的烈焰搅动的空气,风充斥了周围。

格林庄重地单手捧起书,不过视线早已不在这面了,他看向远处的战场,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他每进一步,浪潮便退一步,始终他在陆,主在海里……”

诵读,默默诵读,他的视线好像看见了在千年前,被主宰所恩赐的库塞启司,眼前便是海,脚下便是地,他每往前走一步,海便退一寸。

“……他向海中走了九万步,浪潮便退了九万步,主言,这是我们恩赐之地;他言,知,我将称其为去潮!……”

诵读,继续诵读,这次他没有昏迷,仅仅是双眼放空,看着面前的一切。

他带着羔羊面具,走入了战场,手中捧着书,嘴中喃语不休。

他所过之处,骑士皆为他让出道路;

他说过之处,羽地之火如浪潮般褪去、熄灭,残留的敌人,只剩了木楞的凝望。

他所过之处,死去万灵皆归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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