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向丘印象里，明末造船技术最好的地方首选福建，纵横四海的郑家船队就是依靠闽地的船工，才能压制住南洋的荷兰人、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独霸东海与南洋航线。

至于大明北方沿海地区，登州府的船工也马马虎虎，毕竟这里有朝廷的登州水师，技术勉强说的过去，至于更北面的天津卫和山海关，理论上应该是没有制造战船的能力。

不过既然山海关有个张总兵，那一切皆有可能。

“炮船？”作为张家忠君商号的掌柜，徐泽明第一时间收到了曹家破伦商号的买船订单。

张家有自己的造船场，每年都会为朝廷制造数十艘大型海运漕船，并不涉及战船的制造，这是底线，朝廷不会容忍一方大将拥有制造武备的能力，这里的武备包括火器、甲胄与战船。

当然，允不允许是你的事，做不做是我的事，张家到底有没有能力制造战船，相信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这件事我拿不了主意，得去问一下大爷。”徐泽明考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敢直接拒绝，只能把这件事情向上推。

所以当事情来到张爱国这里时，辽东战局不利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山海关。

“这曹家千里驹是要救他父亲，办法不错，不过很可惜，这对我们张家没什么好处，告诉他，张家奉公守法，船场里没有一艘战船。”对曹向丘欣赏有加的张爱国，此刻为了张家的利益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曹家的请求。

他老爹把那些战船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并且三番五次告诉自己，这是张家的根基，他小时候不明白，但现在他渐渐品出了些味道，这次辽东之乱，朝廷唯一的遮羞是毛文龙，但大家都看得出来，毛大人仗打的稀碎，放在平时就是炮灰的命，可最终却能立下奇功，靠的是什么？就是这四通达的大洋与海船。

因此他们张家积攒多年的战船此刻也成了张爱国心中的家族基石，拥有这样一支强大的水师，张家就能够纵横辽东，立于不败之地。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打压其他海上力量，防微杜渐，绝对不允许张家的战船和船工落入他人之手。

张爱国的决定对于曹向丘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他现在真的没有能力去救自家老爹，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战船，越过渤海，从双台子河支流逆流而上，抵达镇武堡附近，接应突围的曹文诏与熊廷弼。

这个方法并不可靠，双台子河支流水深能否满足海船的吃水深度是关键，但毫无疑问，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可现在这最后的希望也被毁灭，他只能祈祷自家老爹武功盖世，能够从乱军中杀出来。

不过什么都不干也不是他的风格，战船不卖，总能买几艘商船吧，火炮你们山海关武库里应该也有，我曹向丘银子不多，要求也不高，虎蹲炮就可以，这都不让就过分了！

这些非常合理的要求张家是接受的，曹向丘钱不多，就买了一艘货船，加一堆物美价廉的虎蹲炮。

“东家，咱们银子只剩下五千白银，这欠债怎么办。”曹家本身就有三艘货船，这是曹向丘在锦州赊欠的货船，救命用的，三艘十丈长的海船，让曹家背负了三千两银子的债务，然后亲兵的抚恤费，又是上万两银子，现在赚的钱，除了方明镜买盐货花掉五千两银子，剩下一大半银子都被曹向丘都投入到新货船与虎蹲炮上面，这些都是没有回报的赔钱货。

“救不出我父亲，这些钱咱们也很难守住，不如花光。”曹向丘想的很明白，他老爹还在，他就能继续在辽东赚钱，他老爹要是战死了，以他现在的年龄，是很难把曹家撑起来的，不如放手一搏。

不过张家那边也得给个交待，本来他和张家说好直接去皮岛见毛岛主，可现在曹向丘分身乏术，没空去毛岛主那边搞诈骗传销活动，只能低声下气的和张家商量推迟一个月。

张家很大方的答应了。

原因很简单，所有辽东商号都不敢继续执行商量好商业合同，辽东战事的变化大家都知道，七家根基都在辽东的商号掌柜此时心里都很乱，除了明确完蛋的刘家外，像是赵家、祖家、曹家，他们的家主都被围在了镇武堡，如果家主战死，他们的商号很有可能被辽西其他将门商号吞并。

得知这个消息的曹向丘立刻联系了赵家和祖家，他提供了两个计划，让两家二选一。

第一个计划和之前相仿，只不过是三家船队联合起来，从双台子河支流逆流而上，到镇武堡附近解救明军。

第二个计划则更加大胆，三家商号共有货船二十多艘，商队护卫五百多人，这个级别的水上力量，后金是不可能吃下来的，所以他们可以直接走三岔河，去袭击被后金占领的辽阳城，以后金现在的情况，是不可能留太多人在后方防守，他们围魏救赵的计策，有不小的胜算。

赵家掌柜赵梦之和祖家掌柜祖大福本来是抱着病急乱投医的心态，才答应与曹向丘见面，但当他们听完曹向丘的计划之后，才终于明白这曹家子为什么会被张家如此看重。

“曹贤侄，我祖大福自诩胆量过人，但这第二个计划，真的是……我不说什么，只要曹公子愿意，我一定会跟随您一起杀到辽阳城下。”祖大福是现在祖家家主祖大寿的亲弟弟，年纪要比曹向丘大不少，要不是早年战场厮杀断了一条腿，他现在最少也是一个守备，因此他对曹向丘的计划推崇备至，尤其是第二个计划。

赵家掌柜赵梦之胆略不如祖大福，但他也明白赵家的根基在哪里，因此他也同意了这个计划，并且允诺会想办法从宁远锦州调集更多的船只。

因此在天启元年月初，一支规模庞大的船队汇集在了辽东湾三岔河附近，大小船只总计五十二艘，船上亲兵护卫接近两千人，这是曹家、祖家、赵家还有祁家四家聚集起来的最后力量，目标只有一个，进攻辽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