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蓓蕾脸都气黑了,一个人坐在餐桌旁,看着满桌油香四溢的炸鸡,个个焦黄酥脆,润泽可爱。
空气里不住传来那股子魅惑的味道,仿若一只只小手,撩着人的嗅觉神经,大喊着“来吃我”。
老秦以前加夜班最爱吃油炸食品,她都记得。
他说油炸食物时,食物会全方位与热油接触,使食物表面温度迅速升高,水分汽化形成酥脆多孔的干燥硬壳。
当硬壳内温度逐渐趋向100℃时,就会在表面发生焦糖化反应、蛋白质变性,以及其他物质的共同分解作用,从而产生其它烹饪手段都无法匹敌的、独特的油炸香氛。
这香味就是很多人明知道油炸食品不健康,还趋之若鹜的原因。
明知不健康、明知不适合,可她偏偏就是不长记性!
眼下面前这些鸡翅、鸡腿们,都仿佛有了“人格”,每个都长着同一张卑鄙无耻、自私堕落的脸!
龚蓓蕾并不多难过,只是突然很想大哭一场。
尤其当饭店服务员“贴心”的抱了一只巨型泰迪熊,放到她对面的椅子上时,真是何其讽刺!
秦欢乐的电话打不通了,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他那么大个人了,青天白日,屁危险都不会有。
更何况她刚才是亲眼看到秦欢乐上了出租车,连招呼也没有打,就和那位颜先生绝尘而去......
她一手一只鸡大腿,左右开弓,把全身上下的那股子愤愤不平,全都付诸于牙齿末端的凶狠撕咬......咬你个皮开肉绽!咬你个骨肉横飞!咬你个......
“花骨朵儿!”
龚蓓蕾吃的咬牙切齿,被这突然一声招呼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块饱蘸酱汁的肉糊在嗓子眼儿上,不禁山呼海啸的咳嗽起来。
来人“业务”倒是熟练,一手赶忙递过半杯柠檬水,一手轻拍着龚蓓蕾的后背给她顺气。
龚蓓蕾呛出两行清泪,满脸涨的通红,简直称得上形象全无。
她举着纸巾给左眼擦眼泪,唯露出一只右眼往旁边觑了一眼,咧咧嘴角,“哟,这不是厉大领导嘛,微服私访来了?”
厉宝剑眼色一黯,不知道是不是他如今心态过分敏感,这论调怎么听怎么像来自另一个人的。
他不客气的坐下来,“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吃饭,要不我陪你吃点儿?”
龚蓓蕾也就是嘴上不饶人,心里对厉宝剑的感情还是不一般,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手上却将餐具推了过去。
“你再早来一会儿,就能碰到老秦了......”余光瞄到对面的变化,她眉头夸张的跳起来,“你别又这个表情!我知道你们俩之间肯定有事儿,可你们俩一个两个就会给我摆张死人脸,行行行,我是外人,都防着我躲着我,遇到事情第一个选择就是放下我,我是口香糖啊?闲着没事的时候拿来噶哒牙,有事随口一吐,我呸!告诉你们,以后谁也别找我,老娘不伺候了!”
她的情绪化还挺可爱,厉宝剑这些年也习惯了,撕下几块脱骨肉放在龚蓓蕾面前的碟子里,勾嘴笑了一下,“冲谁呢又?我可没招你啊。多吃点儿,小口吃,淑女点儿,别又呛着。”
龚蓓蕾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发泄的差不多了,嘟着嘴,举起杯子无声的和厉宝剑碰了一下杯。
厉宝剑整个人都软和下来,笑问:“你在孟队那儿过得好吗?大家原来飙着劲头,但也还算熟悉,现在又在一个部门了,应该也不会难为你吧?你也夹着点儿尾巴,那边女同事多,没事别老出风头,显大眼儿,要低调......”
“你是我爸啊,怎么这么唠叨!”龚蓓蕾不耐烦的打断他,又好奇的往前凑了凑,“你呢?在省厅好玩吗?”她的表情里透出一抹调侃,“说实话,大保健你藏得还真挺深啊,什么时候抱住了纪队的大粗腿,感情我和老秦都是灯下黑呐。”
暖黄的灯光打在脸上,厉宝剑表情有些朦胧,“我不是要瞒你,你也知道,当初进市局时,我正赶上家里出了点事,差点被别人给顶替了名额,都是因为纪队力主,我才......所以,我心里一直对他很感激。”
龚蓓蕾点点头,“这段我知道,我们都知道,那你为什么......哦!你是纪队留在支队的眼线,是不是?那我大概知道你和老秦为什么......”她露出淡淡的惆怅,“各为其主罢了,我还是觉得大家坐下来,没什么说不开的,咱们这么多年,没必要这样。”
“别说了,嗯,我是说,你别掺合了。”厉宝剑放下手里的鸡骨头,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龚蓓蕾察言观色,“还有事儿?”
厉宝剑拿起手机,又处理了几个信息回复,才小声回道:“天天做些迎来送往、鸡零狗碎的事儿,时间一长,真觉得挺没劲的,这不,今天我到这边儿来,就是因为那位田公子......你知道吧?”
“这闻名遐迩啊,”龚蓓蕾一脸八卦状,“怎么,又给他爹惹事儿了?行啊大保健,现在连保姆的活儿都能兼顾了。”
厉宝剑被调侃也不计较,只是略微感叹道:“这回还真不是惹事儿,而是失踪了。”
“失踪?”龚蓓蕾表情严肃起来,“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赶快报案啊。”
“不能报案,”厉宝剑语焉不详的给了个眼神儿,“怕是他自己出了什么幺蛾子,这以前也不是没干过类似的,要是被查到反而要坏菜,这不是才让我私下里帮着找找线索嘛,我跟着消费记录查到这边,结果又断了。”
龚蓓蕾做了个鬼脸,知道不该自己知道的,还是少问为妙。
门外突然骚乱起来,两人一回头,就见窗外一辆豪车正失控的朝着炸鸡店撞来。
一时呼喊声纷至沓来,厉宝剑快速冲向落地窗边吓得失去反应的一对母子,抱起边上的小男孩,滚向旁边。
另一侧,龚蓓蕾也冲上前拉拽开一位尖叫的服务员。
“哄”的一声巨响,落地玻璃粉碎,豪车破墙而入,一时店内漫天粉尘飞舞,浓烟呛鼻......
肇事车头完全扭曲变形,卡在吧台处才堪堪停住。
厉宝剑以肘部护住口鼻,眯眼上前去探看司机。
他用力的拍了拍车窗,忽然难以置信的微张了嘴。
“田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