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我台记者来自第一现场的报道,近日我市著民营名企业家陈三省先生突发脑梗,疑似病发原因是由于卷入了一起刑事案件中,不过警方暂未公布相关消息。而据医院内部人士透露,陈三省目前健康状况堪忧,治疗始终未有起色,已经错过了救治的黄金期,即便稍后病情进入平稳期,也恐将丧失语言、行动等部分人体正常机能,目前其公司的管理团队已经在着手相关后续应急情况的公关处理......”
“据热心群众提供的线索,《延平热线》的记者了解到,我市花园街道某栋民居中,近日发现了一位独居去世多日的老人遗体,据记者深入走访了解,最初发现老人遗体的,还是热心门探看的街道工作人员。但让人欣慰的是,此事发生之后,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市民,主动联系了街道工作人员,捐款出资帮助安葬了这位老人。随着人口老龄化的社会趋势,高龄独居现象愈发多见,在这里,我们也呼吁您多留心身边有相关需求的独居老人,能够力所能及的为他们提供一份帮助......”
“近日网流传出了一则小道消息,是被咱们广大的网友们越传越邪乎啊,今天《老王说事》节目就带大家一起来了解了解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要说**的起因呢,还是要从前一段时间这个延平大学拆除一栋旧的教学楼说起,当时一位现场的施工人员在网发了个帖子,说楼体炸裂后,他在参与清理的过程中,发现了被封在这个混泥土墙中的尸块,随后,警方也是迅速的赶到了现场,并介入了调查,虽然目前调查结果尚未公布,但这充满悬疑色彩的**,却在网经过各类演绎,发酵成了一个个思路清奇、脑洞大开的版本,都说谣言止于智者,我们......”
“啪”的一声,秦欢乐忍无可忍的拍了一下前面的座椅,“我说师傅啊,咱能不能把广播关了啊,叨逼叨的实在闹心!”
出租车司机也是个好说话的,旋即又换了个广播频道,“你别急啊,不爱听新闻,咱们可以换台嘛,谁想到刚刚换了三个频道,都扎堆儿播新闻呢!这个,这个行了吧?嗨,我们这一天天的都在车里囚着,就靠听听广播解解闷儿了。”
再换的频道里,终于传出了悠扬的音乐旋律,虽然这歌的年头儿不短了,但胜在经典,秦欢乐点点头,靠回座椅里,脑袋拄着车窗玻璃发呆。
●app下载地址xbzs● 还记得三省楼被爆拆那天,随着尸块现身,小飘......哦,不,徐朝朝终于也清醒了过来,记起了自己的前世今生,感慨唏嘘的扑倒在母亲面前,哽咽难言的喊了一声“妈,你怎么这样了!”
而徐妈妈的腐尸动了动嘴,乌涂含混的说了句,“孩子,终于找着你了,你不回来,妈连死也不敢啊!”随即,便合了眼睛,彻底化作了一具僵硬的躯壳。
颜司承当时对他说,这是因为徐妈妈的灵魂都化成了执念,如今执念化解了,便什么都没有了,肉身消解,魂魄全无,活了一世,倒也算得干干净净、了无牵挂了。
而徐朝朝不再是混沌的幽魂,也终归要去往自己的归处,她难掩悲痛的看着母亲入土为安,郑重的向秦欢乐道谢,“老秦,我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我妈总算,是合眼离开的,只要我有记忆一天,就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秦欢乐表情肃穆的看着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才能准确表达出自己的心情,那样五味杂揉的复合感受,坠的胸口沉闷。
“朝朝,你后悔吗?”
徐朝朝表情凄楚,“明知道后悔没有用,为什么还要去问别人,是不是后悔?你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答案呢?如果后悔能改变过去,我绝不会、绝不会把自己和家人,害到这样的地步,”她无声的啜泣着,“我最后悔的,就是不该认识那个人!”
秦欢乐抬手想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可惜碰不到实质,只能如同徐朝朝的话一样,徒有空洞的样式,“朝朝,我是问,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你还会两次用假装怀孕来欺骗陈三省,还会主动寄私密的照片给陈的妻子,以此来逼宫吗?”
他的问话让徐朝朝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直到最终离开,也没有给他一个答案。
是啊,很多事情原本就没有答案,反复追问又能怎么样呢?为了使自己的价值观得到再一次的强化吗?她若说了后悔,就能因此抹杀掉此后几十年间,至亲为她承受的煎熬苦痛吗?她若说不后悔......至少秦欢乐自己,又有什么立场谴责她呢?
那无数个悲欢离合、命运多舛的个体,都是这世间人情的集合,每个人能做的,不过是尽力约束住自己那点随时都有可能暴起的私心野望而已。
一个个案件的终结,就像在人生的站台旁,挥手作别一个个偶然经过的故人,好的、坏的、不好不坏的......
秦欢乐叹了口气,眼下只惦念着两件事了。
司机一脚油门,“先生,银行到了。”
秦欢乐从怅然的情绪中挣扎起身,下车等了一会儿,就看见了路口渐渐明晰的那个身影,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那天做完询问,他径直去找了刘茗臻,再出来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据欠登儿的龚蓓蕾说,颜老师不知道在街口站了多久,可一直也没有等到那个要等的人。
可惜当时秦欢乐犹陷在难以言喻的震惊中,无暇旁顾。
直到再次联系时,两人倒是谁都没有再提及,那个融化进了夜色中的等待。
秦欢乐抿了下嘴唇,还是迎了去,“颜老师,我仔细查过了近年来的失踪人口报案情况,可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情况,条件显然都不符合,你说还有没有其它的方式,能够确定那些画中被害人的身份信息呢?”
一场大火,掩盖了所有扑朔迷离的真相,画像、皮囊、罪恶,烧的彻底。
可秦欢乐实在是不甘心,也不忍心。
颜司承看他脸表露出深深的痛苦,不禁抬手想拍拍他的胳膊,传达一点安慰......但手刚半抬起,就被秦欢乐不着痕迹的退后半步,避开了。
颜司承顿了顿,兀自收回手,扬起一个饱含善意劝慰的淡笑,“你终结了这件事,没有让这恶再持续下去,他们都会感念你的,皮囊尽毁也不都是坏事,至少他们的灵魂,也都会像徐朝朝一样超脱禁锢,他们都已经去迎接新的人生了,你又何必继续在这儿钻牛角尖呢。”
秦欢乐垂着头,没说话,显然并不接受这套说辞。
颜司承无法,只好又柔和了一些语气劝道:“我们不是造物主,我们不掌握所有事情,遇事的极致,不过是‘力所能及’四个字而已,一定要对无解的事情求个解脱,就变成了是为自己的良心安稳求解脱了,你问问自己的心,那些魂魄既然已经自由,那你现在所执着的,到底是为了他们,还是为了自己的那点私心?”
颜老师的话高屋建瓴,又经过无尽岁月的漫长积淀,振聋发聩的倒扣下来,一时很难让秦欢乐找到有足够支撑力的话辩驳,但这逻辑又好像哪里透着一丝奇怪,只是想反驳几句,又有点儿无从下嘴。
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揶揄,“颜老师,你到底是学什么专业的?人家说哲学家都是诡辩家,正也是他,反也是他,我瞧着把那些人捆成一束,称约约,也未必赶得你一个人的斤两。”
颜司承只为让他从执拗里想开些,闻言也就笑一笑,和他向银行大门口走去。
颜老师举手投足间尽是浓郁的儒雅矜贵,确实不是秦欢乐这等草根出身所能比的,花骨朵儿就曾经开玩笑的说,颜老师和老秦的中间,也就有百十个孟队的差距而已。
这不,与次秦欢乐只身前往的冷遇截然不同,一见颜司承走进来,大堂经理便主动迎了来。
一路顺遂的走到保险柜前,秦欢乐还有些没醒过神儿来,见那位客户经理离开了,连忙低声问道:“刚刚进门输入指纹的时候,我都没眼看,生怕又打脸,怎么你伸手就给解锁了呢?早知道是用你的指纹,之前还用费那劲儿干嘛!”
“不是我的。”颜司承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点得意,将自己的食指朝秦欢乐一亮,只见指腹薄薄的一层莹亮。
“这......这是?”
颜司承笑道:“是陈三省的指纹,我用硅胶拓下来的。”
秦欢乐一愣,“那密码?”
“密码是徐朝朝要吃蛋糕的日子。”颜司承一笑,“我也只是猜的,刚才也不知道要试几次才能成功,没想到运气还不错。”
秦欢乐这次是彻底服气了,无声的竖起拇指晃了晃,“也是,能让徐朝朝在记忆封闭的时候还能印象深刻的,又不是他们两个人的生日,想来应该是个对他们很重要的日子吧,这么说,陈也不是个冷到地底下的渣男,至少还知道在这种事情,虚情假意的缅怀一下徐朝朝。”
“那倒也未必......”颜司承接过此前“寄存”在秦欢乐那里的铜钥匙,眼神专注起来,拉开保险箱的门......里头平躺着一只方方正正的黑色木头盒子。
颜司承不假他人之手,径直取出来,一掀盒盖,便现出里头一对黑色的小玩意儿来。
那东西圆滚滚的,像被一张脆薄的外皮包裹着一汪液体的内陷,即便周遭气流些微的震动,它们都会随之荡曳,仿佛谁注视的眼光锐利一些,都能将它们瞧破了。
“也许那个和徐朝朝有关的日子,就是陈三省人生奇遇的开始,所以才被他牢记在心里了。”颜司承目光灼灼,即便轻声对秦欢乐解释,目光也须臾不曾离开过眼前的东西。
只是他的目光不过惊喜了一瞬,紧接着,便被疑惑所取代,“可这到底,是什么呢?”
秦欢乐眼睛一转,立马联想到了些许不好的画面,左右看了看,声音压的自己都快听不清了,“那个,颜老师,这玩意儿要是陈三省作恶的始作俑者,那它如今到了你手,你会不会、会不会,”他很是犹豫了一会儿,在要清楚说出来、还是点到即止中间来回摇摆,可又怕纯靠默契而来的领悟多少会有些跑偏,毕竟两人之间的“灵犀”确实还没到及格线,“总之,颜老师,我劝你最好还是慎重些。”
颜司承除了纳罕,倒没他这么惴惴,不知道最坏的情形又还能坏到哪一步?万物无咎,归根结底,再邪恶的东西也不过是承托了拥有者自己的意念而已。
他放下盖子,将盒子收入口袋里,微笑了一下,“好了,总算没有白忙活一场,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走吧,请你吃饭去。”
秦欢乐心里一哆嗦,伸出两臂虚护在颜司承身体前后,屈着腿,尽量使自己能够跟得对方的移动速度,紧张的说:“这就走了啊?能行吗?你、你不是很有钱嘛,要不咱们和银行租借个押运车使使吧?你要嫌太扎眼,要不你在这儿先等会儿,我出去买两把菜刀回来,亲自护送你回去成不成?就是千万别在街面这么晃悠!”
他刚经历了陈三省**一系列的周折,多少还有些惊弓之鸟的余韵,任凭颜司承如何劝说,就是意志坚定的推拒了一切口腹之欲的诱惑,一定要亲自护送颜老师......也不是,是一定要护送那对不明物体回朗华。
颜司承十分无奈,又拗不过这个一根筋的人,半路面有难色的叹了口气,说了实话,“其实刚刚不是为了要请你吃饭,是我自己教了一天的课,确实饿了......”
“别动!”秦欢乐两臂圈成太师椅的扶手,牧羊犬似的把出圈儿的颜老师驱赶回自己的保护范围,信誓旦旦的说,“先回家啊,听话,这东西杀伤力太大,不宜在外久留,万一吃饭的途中,波及了哪个路人甲,就此扭转了人家一段大好的人生,岂不是作孽?想想我都肝儿颤!咱还是先送回去吧,实在不行,我!我给你做饭!”
颜司承见此事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也不再徒劳挣扎了,只是对秦欢乐的承诺,完全没有一点儿想头,“你做饭?你家里厨房什么样,我又不是没有领教过,还是算了。”
秦欢乐硬咬着后槽牙,四肢僵的像个苦行僧,“快走快走,我快要坚持不住了!只要您老人家脚下快些走着,别说做饭了,就是摆摆盘儿把我当菜吃了,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