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要不了多久便可以离开这里了。”
陈顼出神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悄然在耳边响起。
他下意识扭头望去,结果便看见自己念念不忘的神秘年轻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旁。
只见他举止慵懒地啃咬着一颗拳头大的青色果实,目光漫不经意地浏览着眼前的风景,远处凡是路过发现他的男女都会驻足恭敬行礼后方才离开。
“晚辈陈顼在此再次感谢先生的救命恩情……”
陈顼反应过来,立刻郑重其事地朝着年轻人拱手作揖道。
“行了行了,以后在我面前不需要繁文缛节,救你不过是我顺手为之,本来便不指望你的报答。”
夏凡目不斜视随意朝他摆了摆手道。
“先生,晚辈心里有个疑惑一直想要向您斗胆询问,您……真的是仙家中人吗?”
陈顼默然片刻,彷如鼓起了偌大的勇气道。
“什么仙家中人,如果我真的是仙人,你以为我会窝在这枯燥乏味的深山老林里避世不出吗?”夏凡撇了撇嘴道。
“……可传闻中的仙人不是都喜欢隐居在清净的山水之间修行吗?”陈顼有些呆愣道。
“拜托,仙人仙人,仙人先是人才是仙,是人都会有七情六欲,哪怕是仙人都不例外。没有欲望,仙人还修哪门子仙啊?因为修仙本身就是仙人最大的欲望。”夏凡不以为意道。“除了少数思想偏激的修仙者外,大多数看似无情无欲的仙人不过是看透了红尘世事,一心都扑在了长生问道上罢了……”
第一次听到对仙人如此解释的少年郎陈顼顿感耳目一新,毕竟这与他从小听闻的仙人形象大相径庭,可问题在于如果不是对仙人有所了解的话,对方又是如何得出这番独特的见解呢?
“小子,别胡思乱想了,我不是仙人,更不会仙法,如果你想寻仙的话恐怕是找错人了。”
夏凡似乎一眼便看穿了对方的想法直言不讳道。
“先生误会了,晚辈并非抱着寻仙的目的才深入清屏山中……”陈顼一听赶忙解释道。
“我才懒得管你有什么目的,反正伤养好了就给我滚蛋,我这里不留闲人,尤其是你这种一看就出身权贵人家的子弟。”夏凡随手扔掉手里吃干净的果核,转身便迈步离去。
“先生等等我……”
陈顼急忙紧随跟上。
“还有什么事吗?”
夏凡头也不回地继续走动道。
“先生乃是王佐之才,何苦要避于深山隐世不出,如今天下动荡,四方贼寇横行……”
陈顼再也忍不住直抒胸臆,可未想话至一半,走在前方的夏凡便悠悠高吟起来。
“而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壁之间,禽兽食禄。致使狼心狗肺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卑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
说完,夏凡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后目睁口呆的陈顼似笑非笑道。
“怎么样?接得还不错吧?”
“先生高才……”陈顼下意识点头道。
“高个屁!要不是以前鬼畜视频看多了被洗脑了,鬼才记得这些话。”
不料夏凡却言语粗鄙地丢下一句便走了。
“先生!”
陈顼听不懂夏凡所说的鬼畜洗脑,更不在乎他表现出来的恶劣态度。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忘记这次私自离开公府的目的。
他想要寻访真正的贤人辅佐自己的父亲整肃朝纲,革除弊政,重新再造先皇时期的清明盛世。
从清屏山地界的所见所闻再到他亲眼目睹曾经为祸一方的流寇盗匪都能在对方的整治下共筑桃源盛景,这不由得让他坚信对方便是自己心目中能够匡扶天下济世安民的贤人。
如此他又怎会轻言放弃。
“如今社稷危难,像您这样德才兼备的高人难道就忍心天下黎明百姓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饱受世道摧残吗?”
“你这小子还真是个铁头娃啊!我都说了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伤好了就赶紧滚蛋,少给我添麻烦,否则别怪我现在便把你赶走。”
夏凡始终无动于衷,甚至还有点小生气。
“先生……”
话落,少年郎陈顼忽地双腿跪在了地上。
下一刻,夏凡瞬间出现在他面前,直接一记手刀便将对方给劈晕了过去。
“想玩长跪不起的套路?想得美!”
夏凡目光鄙夷地看向倒在地上昏过去的少年郎,随手便招来附近的村民将他带回了房。
“总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望着村民背起陈顼渐行渐远后,夏凡砸了咂嘴自言自语地道。
转而他便不再理会对方,逐渐消失在村子深处。
……
……
当陈顼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他扭动着僵疼的脖颈缓缓爬起床,目光茫然地看着眼前熟悉的屋子。
几个呼吸后,陈顼青涩俊朗的脸容渐渐浮现出一抹苦涩。
他想起来了。
他意图通过跪求的方式表达自己发自肺腑的真心诚意,谁知对方却用打晕他的粗暴手段拒绝了自己。
从小到大,出身名门望族的陈顼除了天地君亲师外,这还是他第一次放下自身的骄傲与尊严向一个陌生人下跪,偏偏对方一直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
年轻气盛的陈顼心里没情绪肯定是假的,无奈对方既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是他苦求的隐士贤人,哪怕心里有气都无处发泄。
再者,纵观野史杂谈,饱读诗书的陈顼知道这类隐士高人大多都性情古怪,因此心理早有这方面的准备,可听说是一回事,亲身体验便是另一回事了。
倘若换成脾气暴戾的蛮横之徒,指不定便拔刀相向了。
“公子,你终于醒啦?来吃点东西吧。”
这时候,之前一直照顾陈顼的农妇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谢谢大娘。”
陈顼见状连忙上前接过了饭菜道。
“公子,奴听说您今天惹仙长大人生气了?”
农妇没有像往日送完饭菜后便离开,而是小心翼翼地朝陈顼试探问道。
“或许吧。”陈顼一听顿时轻叹口气道。
“公子,奴劝您一句,您以后最好千万别再惹仙长大人生气了……”农奴立马神色紧张道。
“这点我自然晓得。”
陈顼神色消沉地点点头,他并非不识好歹的缺心眼之人,从对方宁愿打晕自己都不愿接受自己下跪恳求的那刻起,他便知道对方真的没有半点出山的想法。
不死心又如何?到头来死缠烂打无非会更加恶了对方。
只是——
他忽然注意到刚才农妇在提醒忠告自己的时候,神态语气中竟然夹杂着一丝难言的恐惧?
旋即趁着农妇尚未离开之际,吃着饭菜的陈顼看似不经意地问了句。
“大娘,难道您见过仙长真正生气的样子吗?”
“……呵呵,公子还请慢用,奴先走了。”
然而农妇没有上当,只是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便匆忙告退。
有古怪!
毫无疑问,农妇的表现引发了陈顼的好奇。
仔细想想,其实他对年轻神秘人的了解还是太少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