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还出了件和他有关的事。
三岔镇原本就是由李姓族人逐渐由一个村落发展成的,作为族长的嫡孙,李升被打,绝对算是一个大事,但最后的结果却是,当他回到家后,又被平时宠溺他的族长爷爷打了一顿,然后还押着他,再带了一大堆礼物,亲自来到了阮娘子的院外道歉。
这件事顾徊也有察觉,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觉得这个结果更好,既能保护阮娘子不受骚扰,也避免了再有镇上的人闯入怪屋,给他带来麻烦,而他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思考如何应对柳斜眼身上。
阮娘子倒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这在以前是不可想像的,但下午亲眼看到她坐过的那只凳子飞起来将李升打跑后,她就觉得与之相比,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事实上,自从李升被打跑后,她就忍不住盯着那张凳子看。
在她看来,那就是一只普通的凳子,她这两天一直坐它,它怎么会自己飞起来打人呢?而且打完人还自己那么潇洒飘逸的飞回来!
一个凳子,竟然给她一种潇洒飘逸的感觉,说出来她自己都感觉有些好笑……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凳子会飞,应该和那位“高人”有关,难道“高人”还在这屋里?
她又觉得不对,如果在的话,李藏应该不会让她搬来住,而且真要是在这里,那么他应该有什么目的吧?
难道说……
她有些脸热,可她这几天什么也没发生……
不过,既然那位“高人”能够用一把凳子准确的将李升打出去,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在这里的一举一动也都被看到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靠住墙,紧了紧身前的衣服,心有些慌,再回想这几天做过的事情,然后无奈的发现,因为天气热的缘故,她总要洗澡,如果真要偷看的话,恐怕全身上下都被看干净了……
她不由羞恼起来,想着明天就把那只凳子劈了当柴烧!
但是,当柳斜眼推门进来,她一开始难免心慌,直到看到那只凳子后才平静下来,她忽然发现,因为它的存在,竟然让她有了一种种心安的感觉。
柳斜眼自然不是他的本名,但因为年轻时不务正业,败光了家产,后面的日子到处流窜偷东西,甚至偷人,被打伤了眼睛,变得一只眼大一只眼小,就落下了这个混名,而大家就一直用这个名字称呼他了。
不过那是以前,因为他到处流窜,让他对青州各地的情况都有所了解,就成了房大人的跟班,然后现在见到他后,都要称呼他一声“柳爷”了。
柳斜眼进屋先迅速四下看了一遍,然后见阮娘子看向桌边的凳子,他眼眉一挑,盯着她匈前看着笑道:“哟,阮小娘子真懂事,看到柳爷进来,把凳子都搬好了!”
阮娘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凳子,想它能够像白天打飞李升一样将他也打出去!
但顾徊想要再等一等,先弄明白他的来意,反正他进了怪屋,他随时可以控制住他。
柳斜眼明显从李升那边知道了些什么,他先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靠近了那张凳子,接着忽然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符贴到了凳子上。
顾徊赶紧试了试,发现那只凳子竟然变重了!
柳斜眼见到凳子晃动了下还是停在了原地,他不由哈哈一笑,拍了拍手,然后看着阮娘子道:“你的那位高人呢?让他出来见见面吧!”
阮娘子见凳子不能动,心中着急起来,然后一咬牙,猛的扑过去,想把上面的那张符纸摘下来。
柳斜眼一把捉住了她的双手,然后调笑道:“哎——阮娘子这么心急,上来就投怀送抱吗?”
阮娘子大急,努力挣扎几下没有挣脱,又一低头向他手腕上咬了过去,却被一拧,身体就转了过去。
而眼见得让他心心念念的佳人就在眼前,柳斜眼不由食指大动,然后就要用力将她抱到怀里,却发现身体一紧,什么动作也做不了了,他大小不一的两只眼睛一眯,然后冷笑道:“定身术?呵,还是有些手段的,不过,你识相的话就赶紧放开我,免得惹房大人不高兴!”
在他看来,在整个青州,除了卫天司的另两位大人,房大人就是最大的,他几乎可以不给任何人面子,所以,即便被定住了,他还是抓着阮娘子的两只手腕没有松开。
但是,下一刻,就见桌上阮娘子盛放针线的小筐里一阵颤动,接着放在其中的剪刀就升到了半空,然后飞到了他手的位置,对着他的手晃动了两下,似乎下一刻就要刺上去。
柳斜眼心中一惊,赶紧松开了手。
阮娘子却像是傻了一样,退开后就定定的看着那把她用了好几年的剪刀,像是不认识了它似的。
柳斜眼则色厉内荏的道:“好,有种!不过,想来你也不愿意面对房大人的怒火吧?”
那把剪刀上下点了点,看起来像是同意他的话。
柳斜眼脸上闪过贪婪之色,然后沉声道:“你可知道,你私自除掉妖鼠,不仅坏了规矩,还耽误了房大人赚取门派功绩?当然,这事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不过你要答应我三件事,我就会帮你在房大人那里疏通疏通,你可愿意?”
那把剪刀又动了动。
柳斜眼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又皱眉道:“你是不是该先放开我?”
他话音刚落,身上的束缚就消去了,然后他清了清嗓子,道:“我说的事都不难,主要是让房大人看到你的诚意,比如,第一点你是不是该和我见个面?然后一起吃个饭,也不说赔礼道歉什么的,但把事情要说清楚,另外这次三岔镇该给我们的东西,你是不是也得还给我们?
第二点,我看你的定身术和控物术有些意思,拿出来一样,咱们一起参详参详,怎么样?
当然,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们见面之后再商量,但第三点,我们房大人看上了阮小娘子,这件事还需要你给个面子!”
阮娘子不由一急,叫道:“前辈——”
顾徊叹了一口气,直接再次将他定在了原地。
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其实一开始他想的就是如何利用怪屋的特点直接除掉他!
他之所以没有立即出手,是因为不清楚柳斜眼和那位房大人的关系到底如何,想着如果能糊弄过去或者拖延一段时间,他都可以接受,但听完对方的三点要求,他就不打算浪费时间了。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对方逃出去,触发怪屋的抹杀规律,但刚要动“剪刀”,他忽然想到了从《驭兽手札上整理出来的三个符印,主奴印、笞魂印、燃血印,它们虽然是为“驭兽”而制的,但在他的认知里,人也可以算是兽的一种。
反正不管成与不成的,就当练手了,也算是让柳斜眼在临死前再多发挥些作用。
《驭兽手札上的符印需要特制的符笔和墨料,正好点灵笑就在这里,墨料的话,所谓十指连心,手指的血可以看作心的精血,是绘制符印相当好的材料。
想到这里,他也将阮娘子定在了原处,然后拿扎破她的手指。
阮娘子原本因为看到柳斜眼又被定住,心中了充满了感激,没想到自己也被定住了,想挣扎又动弹不了,然后她不由恐慌起来,至于手指被扎反倒是其次了。
柳斜眼也不知道顾徊要做什么,他像往常的习惯那样,还是威胁道:“干什么?你要跟房大人对着干吗?”
说着话他还盯着身前浮动着的剪刀,生怕它下一刻就刺过来。
剪刀没有刺过来,他却看到有一只黄管赤色笔头的毛笔从时间飞了出来,又在阮娘子手指上蘸了三滴鲜血,然后向他脸上画了过来。
他本能的觉得不对,但头又动弹不了,只好挤眉张嘴的,想要破坏顾徊的行动。
阮娘子则稍微放下心来,但身体还是不能动,也不知道“高人”还想干什么。
顾徊其实是不想受到影响,而他发现通过怪屋画符,反而比他自己拿笔画还要顺畅,他心中有个猜测,这可能是通过控制怪屋画符的时候,好像能调动灵气的缘故。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发现,然后他更用心的往下画。
画了两笔后,他又有了新的发现: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带动点灵笔做出和他熟悉的主奴印不同的调整,然后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另外一个更为复杂的主奴印。
对于符印,他连入门都算不上,但却有种直觉,后面出现在他脑海里的主奴印更为高明。
几乎下意识的,他就跟着后面的符印画了下去。
柳斜眼不断的做出各种怪模样,但他的这些努力并没有什么用,眨眼间主奴印就绘制完成了。
然后,一股清凉的风吹到了他的脸上,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对阮娘子来说,她平时也喜欢画个画什么的,所以,当看到那只笔凭空画着符印的时候,她感觉到它好像带着古代图腾似的神秘,可惜画完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消失了……
但在顾徊那里,心中却多了一种玄妙的感觉,好像他和柳斜眼建立起了某种联系,似乎他可以命令对方似的。
柳斜眼发现自身没有什么不适后,就又叫嚣道:“有什么手段你尽管拿出来!如果弄不死你柳爷,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的!”
顾徊皱了一下眉头,然后试着下达第一条命令道:“跪下。”
柳斜眼的叫嚣戛然而止,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