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忽然感觉自己猛地朝水面浮去，他看不清背后那只手的主人，只感觉到一股巨力把自己从水里甩了出去。

下一秒，他就如同一条咸鱼一样拍在了甲板上！全身冻僵的他并没有感觉到多少痛苦，只有一点麻麻的感觉。他刚抬起头，就看见另一个身影破开水面，腾空而起，呯的一声也拍在了甲板上！

“嘶，我刚刚也是这么拍上来的吗？”

他翻了个身，看见刚刚放下的小艇上站满了人，已经跑在了前头！

“最后一个了！开船！”

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一条大汉以一种充满力量感的姿态从船舷边的水面中跃起，仿佛一条跳出海面的海豚，他左右手分别夹着一个人地脖子！嘭地一声落在了甲板上，砸得小船晃动了一下。刚一站稳，他就对着驾驶室吼了起来：

“加速！加速！离开这里！！”

驾驶室里传来了一声大喊：“抓稳了！”

一种奇怪的嗡嗡声从他身下的船舱里透了出来，那种有节奏的突突声忽然间变快了，鼓点渐渐连成了一线，变成了一种像是野兽喉咙里低沉的吼声！

小船只是滑行了一小段，就猛地仰起头来，高速掠过的海风吹的他一个激灵，身后传来了一种让人骨头发酸的巨大轰鸣，理查德抬起头一看，只看见那已经布满了裂纹地冰墙猛然破碎，崩塌下来！巨大的墙体夹杂着碎裂的冰块拍进水中，砸得海面像是一锅沸腾的汤！

本来还算平静的海面猛然鼓了起来！海面忽然鼓了起来，它看起来就像是地面上忽然长出一个平滑的土包，像是有什么巨兽就要从水中探出头来，理查德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

“完了，没淹死也得被这浪头拍死！”

那高得如同一座大山，闪烁着冰冷的幽蓝光泽的水坡，发出雷鸣般的奔腾声，飞快得沿着水道朝小船追了过来！莱昂纳多看着身后的水面渐渐鼓起，他大喊起来：

“直接过载！抓稳！”

船身开始剧烈的振动起来，理查德感觉小船开始在水面上如同打水漂一样蹦蹦跳跳，被忽然托上空中的失重感和落在水面上的冲撞感不停的交替出现，让他的血液都涌进了大脑，有些抬不起头来！

他耳边传来了莱昂纳多的大喊：“冲击准备！机动队一个抓一个！”

他回过头，那大浪的阴影已经快要盖住自己，时间仿佛停滞了，那面晃动的，晶莹的水墙后闪亮的阳光忽然变得温和起来，在这个瞬间，对死亡的恐惧忽然淡去了，他只想好好的看看这从未见过的一幕。

“真美啊。死在这面大浪下，也不亏了。”

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再次揪住了他的领口，理查德叹了口气，随着小船被巨浪托了起来！

一道毫无感情的视线注视着小船被水坡猛然举了起来，语气毫无起伏：“他们的小船速度很快，比那个巴托抓来的废物做出来的船要强。他宣称自己的炼金船是世上最快显然是不成立的。记住，回去打他50鞭子。”

“明白。不过50鞭子会不会直接打死了？”

“那就分期打。”

眼睛的主人随口回答了一句，他扫了一眼另一头的战场，然后又把视线转了回来。

这个光头的，浑身布满狰狞刺青的男人蹲在小岛顶端的一丛树叶后的土坑里，身体前倾倚在土墙上，看着一条小船成功的冲出了水道，另一条则隐没在浪头之中。他也有些好奇那条小船的命运。

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变得平缓的水坡前那翻滚的白沫翻滚着，渐渐的平复下来。

忽然间，有一个不自然的形状从白沫里跳了出来，虽然它已经几乎沉没，船舷都已经压到了和水面差不多的高度，但它仍然坚强的浮在水面上，而且甲板上居然还有人影！

这让光头男人有些失望。

“两条都没沉啊？”

他的语气中有些失望。

“啧，命真大。不过没关系，船留下了，回头捞起来，那船上铁不少，能给前线打好多套板甲了。”

他转过头专注得看向冰墙另一头的战场，曾经的海面如今已经被完全冰封，而他们最大的敌人——法师舰被封冻在这片玉石一样的冰面正中，它身体上环绕着七彩的护盾，冰面上一个浑身萦绕着白色蒸汽的，看起来和法师舰差不多大小的巨人正抡起手里的战锤，用力的砸在这彩色的护盾上！

“轰！”

一层护盾碎裂了，然而另一层护盾已经成功的补充了上来，那个巨人并不气馁，继续鼓起全身的力量疯狂砸着这只看起来脆弱不堪的透明鸡蛋壳子。金属的战锤像是在打铁，火花四溅！

场面似乎一面倒，法师塔看起来已经完全被压制，毫无还手之力，似乎巨人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然而光头男人转过身来，语气里的失望更浓了：“看来大人是打不碎法师的乌龟壳子了！啧，这都干不死他，都冻上了只能干挨锤还是打不动，法师造条船居然这么硬？”

他猛然转过身来，带上了残酷的笑容：

“不等了！现在就把小船都派出去！抢完后面的船，只要是铁的都要！”

“是！”

一个传令兵从他身后的土坑里爬出来，朝着海岸的方向跑去。他继续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战场。

“亨德里克的这个乌龟壳子未免有些硬得出格了吧？这样的突袭都打不死，再这么下去就要打成消耗战了！可惜了，还以为打死了他就可以取得上风，掌握整个埃索度的资源。这下只能抢一把就跑了。”

冰面上的桑德斯再次大锤横扫，摧毁了一层护盾，然而下一层护盾把他的站锤弹的高高举起，他怒吼起来：“亨德里克，你的乌龟壳子怎么这么硬！”

站在亨德里克早已给自己加持了机械心智，他根本不做回应，只是操纵着火焰，射线和闪电在巨人的身躯上烧灼。桑德斯的胸甲都已经烧得通红，然而他满不在乎得从地上抓起一把冰渣，往自己的胸口上一抹，灼热的蒸汽再次喷射起来。

久攻不下的桑德斯其实已经开始在心中盘算：“这下麻烦了！突袭法师没打死，这下彻底变打铁了！”

突袭法师的关键只在于一点：够快，够猛。

在法师反映过来之前彻底砸碎他的护盾，碾碎他的法术触发序列，在他拉开传送门之前把他砸成肉饼，拉不开传送门的砸成肉酱。但是这套理论并不是时时都能奏效——比如现在就是并不能奏效的时刻。

砸碎和碾碎虽然痛快，但是这需要有实力上的差距，既然这是他长期的老对手，双方自然是拿对方没有什么好办法。

亨德里克已经被近身，他必须要不停的撑开护盾，不可能专心拉开传送门，也难以运营能够击杀桑德斯的强力法术。他也不能自己飞走——抛下法师舰上为他服务的低阶法师他们就死定了。

桑德斯若是停下砸开护盾的动作，等到亨德里克运营起来不死也得脱层皮。他现在是硬着头皮在和亨德里克消耗，好让自己计划中的次等目标顺利实现。

两个站在世界顶端的人物太了解对方的弱点了，战斗根本没有试探，直接进入了毫无花巧的，纯粹的角力阶段！

“现在胜负的关键就是看我的老师和桑德斯谁先撑不住！”

解释完战场形式的朱伊薇对波鲁做出了总结性的发言。

“我不是不明白，但是这两位打的也太……朴实了。”

波鲁看着桑德斯的连续板斧和亨德里克的防守反击，终于搞明白之前那恐怖的雷鸣和闪光到底是怎么来的了——护盾的破碎声和迸发的火光！

在波莱希特的控制下，黛多号已经靠上了失去动力，但仍然坚强浮在水面上的小艇，冲在前方的小艇几乎安然无恙，但是莱昂纳多所在的那条小艇驾驶室里已经灌满了水，所幸机动队抓的牢实，冲的也快，科诺号的船员们虽然都被捏的手脚乌青，有的被海浪拍的晕了过去，至少他们还活着！在抢救人员的期间，波鲁终于看清了前方正在……换血的两位战场关键。

波鲁看着前方的战场：“我们能做点什么？骚扰一下行不行？”

“应该……可以吧？”

朱伊薇的语气中带着相当的不确定。

“我联系一下船上的其他人。”

她捂住了耳朵。

“是有什么情况吗！”

一个焦急的声音从法阵中传了出来。

“暂时没有！我想问问需要我们骚扰一下桑德斯吗？”

“没情况别打扰我们！别凑过来！你们管好自己就行！”

亨德里克有些不一样的声音响了起来：“等等，是那个小家伙有什么新玩具吗？只要能从这个距离打中他，别往前头凑，随便打。现在这个时刻，能多一丝一毫地压力也是好的。能吸引他分心就更好了，只要他转身，或者落了下风，就别想走了！”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听起来蕴涵着压抑的杀意！

“万一打偏了没关系吗？”

“只管打，反正护盾也只能挨一锤。不差那么一点！”

波鲁伸出头看了一眼，确认小艇已经被吊上了后甲板，转身走进舰桥，关上了装甲外舱门。对波莱希特说：“调整舰身，后齐射角度。”

他果断地按下按了舰桥里的扩音按钮：“所有主炮塔，瞄准巨人，目视距离，直瞄准备！半穿甲弹！准备好了回报，等待指令！”

舰身缓缓地对桑德斯摆出了夹角，所有地炮塔都喷吐着蒸汽，长长地炮管上下起伏，渐渐地指向了在视野里清晰可见地高大巨人！

“二号炮塔准备完毕！”

“三号炮塔准备完毕！”

很快，炮塔里的回报声传进了舰桥。波鲁深吸了一口气，他拍下了手中的按钮，大声喊道：“所有炮塔，五发齐射！”

舰桥外闪过一片光亮，连续不断的轰鸣声只持续了三十秒，从前后甲板上五个炮塔，10门火炮中发射的50发55毫米的半穿甲炮弹已经射击完毕，它们组成了一张飞行的大网，朝着正在敲打法师塔护盾的桑德斯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