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振邦自称一介文官,不通武事。这并非推诿搪塞,而是事实。他比起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来说,固然略胜一筹。但对于舞刀弄枪,终究一窍不通。
中年秀士身为大衍密探,主管西域事宜,出生入死,岂能没有两把刷子。
两国交流武道,关乎国体。而遴选武士,尤为重要。因此,这个千钧重担便着落在中年秀士身。
中年秀士悠然舒适的神情,陡然一滞。原本以为能躲躲清闲,但终究没能逃过孙振邦一双法眼。虽然他的身份不允许他抛头露面,但暗中襄助还是可以的。他知道此事干系太重,于是一口应承。当然,他也乐得如此。
孙振邦心中叹息,在敌邦潜伏也就罢了,回归本国还不能正大光明的行事,唉!
“如此,便要委屈了!”
中年秀士闻言,脸色微寒,恼怒道“大人此言,谬矣!投身黑暗,本我专长。再者,于国效力,何言委屈!”
密探,一如黑暗中的老鼠,四处嗅探。他们无处不在,身份也各不相同。有的是乞丐泼皮,有的是贩夫走卒,有的是富商巨贾,也不乏文官武将。甚至,有人已经落地生根,但依旧不忘使命,父传子受。
他们这种身份,众所周知。但他们的真正使命,无人知晓。正因为这双重身份,让他们不被世人接受,一旦暴露,人人喊打。
然而,他们却义无反顾。因为,他们心存信仰,背负使命,这是他们至高无的荣耀。
中年秀士便是如此,他早已将“密探”这两个字融入骨血,并以此为荣。
而今,孙振邦说他委屈,贬低了他心中的荣耀,他又怎能不恼怒。
孙振邦自知失言,赧然道“司谍使国士无双,本州冒失了。”
这中年秀士掌管西域密探,官拜西域司谍使。故而,孙振邦有此一说。
中年秀士面色稍缓,郑重道“大人,我等投身黑暗,皆属自愿!这也是我们的信仰,不容置喙!”
孙振邦心中剧震,倏然起身,抱拳拱手,深施一礼。此礼,并未只为自己,也为身后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
试想,若没有这些密探,恐怕敌人已经打进国门,而我们还坐着天下太平的美梦。那后果,细思极恐!
然而,如此功勋,却没人记住他们,没人敬仰他们,反而人人喊打。
但他们毫无怨言,依旧奋斗在国门之外。此等人物,又岂是国士无双所能媲美的。
因此,孙振邦躬身施礼,而中年秀士也没有闪避,欣然受礼。因为,他承受得起。
“大人,遴选武士,从何处着手?”
中年秀士长年在外,对于国内情况,只是知其梗概。至于细节,不甚了解。故而,有此一问。
孙振邦摇了摇头,自嘲道“遴选武士,哼!只不过是矮子里面拔将军罢了。”
中年秀士嘴咧的跟瓢似的,那瞿逻武士可是自幼习武,个个体壮如牛,徒手能伏熊,生撕虎豹都不在话下。就打算用这来对付瞿逻武士,无异于以卵击石。
“大人,赫连海既然存心试探,靖州若败,他必前往京城。届时,大人如何向朝廷交代?”
孙振邦自然明白这点,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大衍的武林人士,几乎被朝廷杀戮殆尽。即使硕果仅存,恐怕也会仇视朝廷,又岂会为朝廷所用。
有时候,孙振邦禁不住做此想,让瞿逻武士去京城打脸,打醒那个颁发“禁武令”之人。不过,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他的良心不允许他这么做。
“唉!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大衍朝廷在武林人士面前,又有何信用可言!恐怕……”
孙振邦喟然长叹,一时间,忧心忡忡。
中年秀士也没想到大衍武道居然没落至此,英宗皇帝颁发“禁武令”,大肆诛戮武林人士,的确有欠妥当。
不过,他还是不相信,国难当头,那些武林人士会袖手旁观。
“大人,眼下有两条路可走。其一,靖州自募武士。其二,向朝廷求助!”
孙振邦沉吟片刻,道“此事关乎国本,自然要表奏朝廷。至于遴选武士,自然要靖州自募。否则,岂不落人口舌。”
中年秀士点头称是,的确如此,赫连海言明与靖州交流武道,而非大衍国朝。若向他州求助,不仅胜之不武,而且显得靖州无人,以致被人小觑。
“大人不如发榜求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中年秀士的这个建议,让孙振邦眼前一亮。
“不妨一试,但不是现在,要等朝廷批文下来之后,再行发榜。”
“爹,你在和谁说话?”
骤然,孙止戈的声音传了进来。他本想敲门,但听见里面有人交谈,于是开口询问。
中年秀士倏然起身,想要回避。
孙振邦摇了摇头,道“无妨,是我儿子。”说完,对着门口喊道“进来吧!”
孙止戈推门而入,见到中年秀士,陡然一愣。父亲为数不多的几个至交好友,他都见过。然而,这一位却是陌生得很。
“父亲,这位是?”
孙振邦看了中年秀士一眼,微笑道“不妨告诉你,此人乃西域司谍使,你可称他司叔叔!”
孙止戈心中犯了嘀咕,西域司谍使,一听就是个官职。为何叫他司叔叔?他尽管有些费解,但却不能不见礼。否则,便显得没教养了。
“小侄止戈,见过司叔叔!”
中年秀士微微点头,微笑道“贤侄免礼,对于我,你要保密。”
“是!”
孙止戈神色一怔,继而点头称是。
“止戈,你与本州青年才俊时有来往,可知有谁会武功?”
孙止戈为之一愣,平日里都是以文会友,至于会不会武功,他如何能够看得出来。
“孩儿不知,不知爹爹为何有此一问?”
孙振邦颇为失望,叹息道“西夏要与我靖州来一场武道交流,但放眼靖州,何人堪当大任!”
孙止戈闻言,喜眉梢,武道交流,这可是千年不遇的大事。即使他不会武功,但长长见识也好啊!
“小子,别高兴太早,西夏名为交流武道,实则示威而来。若处置不当,便是奇耻大辱。你们这些青年才俊,日后也会抬不起头。”
孙振邦言之在理,毕竟,靖州若败,人们便会认为靖州无人。无论是文士,还是武士,全部包含在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孙止戈直接嗤之以鼻,示威?谁敢来靖州捋虎须!仅凭杨振一人,足可以挡下任何人!
“有我兄弟一人,足矣,爹爹又何必如此忧心忡忡!”
孙振邦闻言一愣一愣,你兄弟?抽什么风!老子就你一个儿子,哪来的兄弟!等等!我还有一个干儿子,杨振。
“对啊,我怎么那小子忘了!”
说完,手捋青须,放声大笑。
中年秀士颇为诧异,刚刚还忧心忡忡,现在却开怀大笑,为何转变如此之快。难道,就是因为他口中的那个小子?那小子是谁,有如此能耐!于是,他心中好奇大增!
“大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中年秀士刻意提醒孙振邦,有好事别藏着掖着,拿出分享才是正道。
“司谍使放心,有我杨振孩儿在,即使来再多瞿逻武士,也将他一勺烩了。”
中年秀士半信半疑,骤然想起了历史中某个桥段有一位武将,指着千军万马,放声狂笑若吾黄须儿在,尔等都是土鸡瓦狗!
“大人,此言当真!”
孙振邦手捋青须,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