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鲁奇和贝肯两位大学者先行离开,他们还有各自的事务去忙,包括学校的行政还有对于新技术的进一步研究,又等到王座厅里的人全部散去,连秘书长哈里斯也去安排具体的执行方法了,凯瑟琳公主这才松了口气,她有些不开心,准时地说对自己有点失望。
查理陛下先是去把枢密箱打开,这里头装着每天必看的机密文件,随后看到自己的女儿凯瑟琳这副样子,陛下关切地问道。
“怎么了?凯瑟琳。”连打开箱子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看到外人都不在,凯瑟琳才敢缓缓地在书桌前坐下来,像是回忆一般说道,“我记得在小的时候,我似乎一直都在学习那些贵族礼仪,舞蹈,王国故事什么的,关于稍深点的算学或者是具体领域的魔法知识,我几乎是一点也没接触。”
那样冷的冬天,她却要穿上薄薄的衣裙,然后跟着舞蹈教习在清冷的晨光下,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动作,然后又要在冰冷的房间里,跟着奶奶一点一点地学习礼仪,更不用说法律文书和王国故事的背诵了,即便在今天,那些晦涩的文字和繁琐的动作已经完全刻在了她的骨头里,可是某些寒冷的清晨,她总会从梦中惊醒。
“有那么一刻,我都已经跟不上他们的讲解了,”这都算委婉,“那些关于罗贝卡空间和基摩粒子的东西我一点也听不懂,这让我有点难堪。”想到刚才自己那强颜欢笑的样子,凯瑟琳尽力去笑着抱怨,用笑容来让自己看起来对这事不大在意的样子,但那种无奈又无力的感觉一点一点握住她的心,她十分地不解,“看起来,对于当下研究领域,我一直都知之甚少,这有点不应该不是吗?”
查理国王沉吟片刻,感受着女儿似乎平静但暗潮涌动的心,耐心地解释,“我们梅利斯特王室的继承人一直以来接受的,就不是普通贵族和普通人一般的教育,我们学习礼仪制度,学习法律文书,学习历史,学习谋略,学习魔法常识,学习如何平衡王权与内阁与政府的关系,这就已经足够多了,要知道,许多的人一生都学不完这些,我们不是神,不能指望自己什么都懂。”
听到这话,凯瑟琳的反应有些激烈,“我们难道没有义务去学习他的一些东西吗?起码也要做到了解吧,如果不去懂这些,我们要怎么做到与掌控整个国家,你甚至对那些东西的发展毫无敏感力。”
听着凯瑟琳的这些话,国王陛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语重心长地教诲,“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曾经不解,也问过这样的问题,但到现在我已经明白,坐在王位上的人,不需要什么都知道,他只需要懂得谁是该知道的人就好,然后指挥他,难道我今天表现得有什么破绽吗?只要你不说不懂,谁都没有办法指责你。”
凯瑟琳在恍然间若有所思,失神般点点头,勉强接受了这样的回答。
然后国王又十分亏欠地说,“当然了,这也是我的疏忽,我曾经是以继承人的标准来教导你,从没有想到遭遇的阻力会那么强劲,作为辅佐者确实就不那么忙碌了,我也真该让你去适当地学些文学,哲学之类的东西。”
听到这话,凯瑟琳苦涩地笑了笑,她理解父亲这样的做法是没错的。
国王又接着说,“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我也在考虑路易斯的教育问题,按照往常的例子,我们是要请五位老师去教他的。”
这里的五位老师可不是普通的、学校里的那种老师,或者说不全是,比如曾经凯瑟琳的五位老师中,就有时任内阁礼仪大臣的瓦里斯大人、外交大臣的克里斯大人,还有南安普顿大学的法学院院长罗纳尔先生,他们无不是各自领域的翘楚,只有这样的人才够格教导一个国家的继承人。
“你有没有觉得不错的人选?”查理陛下极其突然地问她,这让凯瑟琳有些猝不及防,看着父亲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她心里暗暗斟酌。
这可不是普通的问题,一个老师是如何处事的,总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学生的处事方法,若是选择几位亲近大贵族的,自然路易斯以后也会亲近大贵族些,更不用说,作为王室继承人的老师,肯定是更得继承人的亲近,说不得以后就是路易斯的内阁成员。
所以这选择老师的事,肯定就是用来考校凯瑟琳的立场了,看看她是会为着自己还是为着路易斯。
思索了好一会之后,凯瑟琳站起身来回话,“首先就是礼仪老师了,奶奶已经年老,肯定是不能再麻烦她了,而且由一位男性来教导路易斯也更为合适。”
查理陛下点点头。
然后凯瑟琳接着说,“大选的月份即将到来,现任的礼仪大臣弗朗西斯伯爵是个不错的人选,大选结束之后,他也能尽心教导路易斯,虽然为人死板固执,但作为礼仪老师一定是够格甚至是完美了。”
这位弗朗西斯伯爵,是出了名的黑脸大臣,他对于礼仪法度的要求已经达到了苛刻的地步,所以对凯瑟琳掌管外交部这件事他一直是反对的,她也一直害怕这位大人,提选了这位先生,凯瑟琳自然是有她的用意的。
“接着是法律文书方面的老师,据我所知,罗纳尔先生才从院长的职务上退下来,他本人又十分娴于律法和历史,完全足够教导路易斯了。”这才是她的目的,查理陛下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罗纳尔曾经也是凯瑟琳的老师,由凯瑟琳来推举他,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接受着父亲的审视,凯瑟琳一点都不心虚,罗纳尔先生对于法律的理解可以说是已经找不到对手了,否则也不会被选做她的老师,把他推出来,凯瑟琳问心无愧。
大厅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过了片刻,查理收回放在女儿身上的视线,凯瑟琳才松口气般说了剩下几位先生的名字,包括约翰尼,李斯特,他们都是出了名的中立派。
听完女儿的回话,又低头沉吟片刻,查理陛下才犹豫着说,“我会考虑的,你先退下吧,对了。”
他抬起头,“关于娜迦的事还是尽快拟一个草案呈递上来。”
凯瑟琳朗声称是,随后向大厅外走去,正当她走到大厅门口的时候,查理陛下把她叫住了。
“凯瑟琳,那时候在宫中学习的日子一定不好受吧,我也是从小就被限制在那间屋子里,学习律法,学习礼仪,学习一位统治者该做的,”他的声音愈发低沉,“我很抱歉你学了这么多,却有好多都用不上了。”
“没有关系的父亲,如果你真感到抱歉的话,就让路易斯不要再这样了,”凯瑟琳思索片刻,激动地说,“让他去奥坎柏公学学习吧,王宫里的日子实在是太冷寂了,公学里有更多的同龄人,他也能从其他老师那学到不一样的东西,不要像我一样。”
她连行礼也都忘记了,决然地转过身离开,查理陛下受触动般颤了一下,然后又低头处理文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