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安,你今年又申请留校吗?”
被问道的女孩一头短发,眉目有些清冷,嘴角虽然勾起,却并不怎么让人感觉到她的笑意。
宿舍里的床位已经被收拾起来的,桌面干干净净,甚至有人用一床崭新的床单挡住了床下的书桌。
被褥也叠的整整齐齐,露出木头的床板。
只有一张床上面黑色的床单依旧铺得整齐,书桌上虽然没什么东西,但也能看出未收拾过,台灯亮着。
女孩随手灭了台灯。
“嗯。过年再回吧。”
“家里人不想你吗?”
焦曼安双手插兜,瞥了一眼窗外,太阳依然落山,却还尚未全然落去黑暗,眼眸中没有太多的情绪,正如她这个人给人的感觉。
“过年再回吧。”
她戴上一顶帽,原本就有些清冷的面容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
离了宿舍,清清静静的一个人走在往日热闹的校园,如今的学校空旷得有些凄凉。
焦曼安双手插在兜里,慢慢的向前走着,远方冥冥昏暗的天仿佛要合上,耳边偶尔有一声不怎么好听的鸟叫。
这世界空荡荡,仿佛就要剩下她一个人。
明年再回家吧。
过年再回去吧。
“谁?”
焦曼安环顾了四周,空荡荡的校园没有一个人,河岸边青青的河草被风吹倒了一地。
“什么东西?”
——
成南中医院。
“她这个假期不回来吗?”
病床边上,头发很短,面色微黄,穿着打扮有些土气的妇女看了看病床上老人输液青肿的手,掖了下被子:“嗯,她说过年再回来。”
“这两年她学业紧,奶奶生病的事就别给她说了,每年都是这样,老年人,都是这样。”
“不知道这次输了液能管多久。”
病房突然被推开。
“曼安!”
妇女被这意外之喜惊讶到了。
连在陪护床上坐着的中年男人都蹭的一下站起来:“不是说今年不回来吗?”
一个提着行李箱的女子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头发掖在耳后,摘下耳朵上的蓝牙耳机。
“嗯,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奶奶病房在这里?怎么连家都没回就到医院来了,吃饭了没有?先回去休息会儿吧?”中年女子赶紧走过去接住焦曼安手中的行李箱,对着回家的女孩嘘寒问暖。
“不用了,你们回去吧,我在这里照顾奶奶。”
乔泽走进病房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浑身感觉很冰冷的女孩坐在陪护床上,看着手机。
焦曼安收起手机,看了眼病床上还闭着眼睛的老人,输液的袋子已经瘪了,下楼去买红薯的时候顺便叫了护士过来把针头取掉了。
老家的红薯很便宜,两块五买了几个烤得软软糯糯表皮还有一层红焦的红薯。
走进病房,奶奶已经醒过来了。
“安安回来了?”
“嗯,奶奶,吃点这个吧。”
焦曼安把暖和的红薯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走到病床后将病床摇起来。
“这是我孙女。”奶奶扭过头对着一旁的乔泽和另外一张病床上看着电视的老头说道。
乔泽点点头。
有些诧异的看着略显疏离的女孩,原本以为是个不情愿来照顾老人的后辈,却没想到行动略显温暖。
焦曼安甚至没有扭过头看过乔泽一眼,她将红薯皮剥下一半,递给奶奶。
“安安,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还给我买了红薯?”奶奶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本来就皱巴巴的脸更加皱巴巴了。
“应该睡着了没有吃午饭。”
女孩重新回到陪护床玩手机的时候,乔泽这才认真的打量了一下她。
头发只长过耳朵一点,被掖在耳朵后面,不施粉黛,皮肤有些偏白。
她的眼神总是淡淡的,几乎只是看手机,不怎么抬起头。
更不同让人交谈,甚至他进来这么久了,都不曾见她看过自己一次。
她的手指修长,指甲被剪到紧贴着肉,没有留一点余白。
这个女孩总是给人很冰冷的感觉,可刚才在奶奶醒之前准备好红薯的举动又让人觉得反差的温暖。
焦曼安轻抬起头,病床上,奶奶已经吃过了红薯,红薯袋子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她低眸,将手机放进了裤兜中,却离开了病房。
“你的任务还真是有些特别。”焦曼安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上,这里是住院部,往下对着是医院的侧面,一大片空旷有水有树,更有荒凉。
“完不成呢?”
焦曼安轻声笑了一下,这笑声中却很难体会是什么意味。
“嘿。”
焦曼安扭过头去,又扭回来。
“乔泽。”他自我介绍道。
焦曼安转身离开。
乔泽看着女孩生人勿近的背影,她总给人一种矛盾重合的感觉。
走进病房的时候,那个冷冰冰的女孩将手机递给病床上的老人:“奶奶,给你玩。”
乔泽轻声带上病床的门,诧异的打量了一下那个依旧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女孩。
这种矛盾重合的感觉实在是太明显了,也实在是太奇怪了。
看到乔泽进来。
焦曼安睁开眼睛,眼前站着一个很清秀的男孩子。
一身白色的运动衣,看起来干净又正直的模样。
知道他在对自己说话,点了点头。
乔泽见到女孩还是不怎么说话,也不再勉强。
因为很多人不愿意和别人聊天是因为真的很麻烦,并且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说话。
乔泽走到自己的陪护床上还没有坐下,就听到身后女孩软软的声音响起。
“奶奶,这是教室。”
“安安平常就在这里看书吗?”
“不,这里经常会有别的人上课,我会去图书馆。”
“这不是你们班的教室吗?怎么会有别人来?”
“这是大学,和高中不一样了奶奶。”
原来,不是不会聊天啊……
“这是安安的老师吗?”
“嗯。”
“你们老师这么年轻哟,这次回去记得给老师带点特产。”
“不用奶奶。”
乔泽看到,那个老太太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小心地划着手中的手机屏幕,似乎是在看照片,每看一张照片都会扭过头问一问床边那个浑身清冷的女孩。
而她虽然面无表情,却总是回答得仔细。
老太太耳朵不是很好,有时候需要她说很多遍,解释很多遍,连他都有些担心她会觉得烦了。
却没有。
焦曼安坐得安安静静,老太太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安安,你们这一辈的人是真的有福气,奶奶这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十几里外的县城,不像你们,现在都已经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来回都可以坐飞机。”
焦曼安忽然抬起头。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那会儿总是去偷别人的东西。”老太太不再看手机,眼睛有些微微红。
“邻居家的鸡蛋每个月总要被我偷走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