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活路了。”老三的声音中夹杂着不可言说的苦涩。

他曾设想过很多结局，但是没想到会死的这般惨烈。

“大人，赴死吧。”

还在身边的士卒用带血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一脸的决绝。

“你不怕吗？”虽然老三不想问出这个问题，但还是叹了口气问道。

“怕？怕就不会来这儿了，秦先生说的话，我们都记着呢，死了，也就死了吧。”一个士兵随口回了一句，他左手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森白的骨头都暴露在空气中。

死了，也就死了吧？真是句简单轻松的话，但是在老三听来，却又是那么的沉重，也许对他们来说，光是能够幻想到未来的那股曙光，就已经是死而无憾了。

但是对于老三来说，他还有更多的事想去做，他觉得秦戟身边不能没有自己，不过可惜，今天是怎么样都跑不掉了。

“准备好吧，事已至此，也就这样了。”老三说话的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难受。

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哭，没有理由，但是仿佛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所触动，他感觉到心中一股股的悸动，很开心，却也很难过。

“兴许这一刻，我找回了年轻的我。”老三望向天空上的月亮的时候，这么想着。

朦胧中好像是看到了两张脸庞，一大一小在对着自己笑着。

在很多个夜里，老三都没有敢去回想，今天难得想了许多，感觉上居然还不错。

“秦军！可再战否？”

“愿随大人赴死！”

“好！”

“冲！”

就是这么简单的话语，老三带领他剩下不足百人的军队进行了最后一次的冲锋。

“嗯？”

亡灵头领突然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当然，这股气息不是来自于老三和他的军队，而是来自自己的身后。

“这股讨厌的味道，那个老不死的出城了吗？”

亡灵头领喃喃的说着，眼光看了一眼冲锋而来的老三他们，摇了摇头。

方才的话，还可以继续战斗下去，不过现在有个老不死的来搅局，就没必要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虽然用这个手段并非将军所为，不过在追求胜利上，我也不算违背自己的原则，好好的睡一觉吧，如果觉得不甘心，重整旗鼓再来吧。”亡灵头领就这么说着，话音直接传到老三的耳朵里。

随后便是一股昏沉的感觉爬上身躯，在冲锋途中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到最后就连老三也抵御不了这股感觉，啪嗒一下，直接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里的事儿解决了，那么接下来。就是你了，老不死的。”亡灵对着天边说着。

天边开始逐渐亮起一抹白光，这白光并不能刺破黑夜，但是却依旧绵长的延续至庄子之外，直到将所有的流民笼罩。

才能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远处踏空而来。

如果秦戟在场恐怕会大吃一惊，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金华城知府，师襄。

“你居然从金华城走了出来，稀奇，你就不怕你金华城大乱一场？”

“这就不劳渊岳大人费心了，阁下还是看好自己吧。”此刻的师襄全然不复最初在金华城之时的面貌。

那一股股的白色气流将他垂垂老矣的身躯重新填充，他站在那里，就像是回到了当年高中举人之时的风华正茂。

“浩然正气，普天之下，修出来的又有几个呢。你这一手，倒是不知道折煞了多少大儒，看来和那个家伙的对抗中，你并非什么都没有获得。”渊岳看着这股浩然正气轻轻的挥了挥手，白气如烟雾般消散在他的面前。

“就此退去如何？”师襄开口。

“不如何，虽然我和那个家伙不对付，不过很明显，我更不喜欢你，金华城里的那家伙好歹也算是妖怪，和我偶尔也能谈得来，他得了金华城对我并没有什么不利，倒是你，你回去了那家伙又得被你死死压住。

不过我很好奇，你和他斗了快三十年，斗到了今天，虽然你看起来仍旧风华绝代，但是我感觉得出来你血气的枯竭，你，快要死了对吧？”

“不说话？那就是咯，人类的生命还是如此的短暂，想当年你也算是一代天骄，不想转眼间，就即将变成尘土，你死了，金华城怎么办，你想过么？”渊岳似乎不在意师襄的举动和表情。

骑在大马上自顾自的说着。

“我会带着他一起死，如果你不走，那么大家一起魂飞魄散！”师襄眼神凌厉的看着渊岳，原本的白光扫过之后，流民们都开始平静下来。

师襄也从天空中一步一步的踏上大地，浩然正气凝结成了一身白袍穿在了他的身上，他走到渊岳的面前。

“退？还是不退？”

渊岳的眼神依旧和平常一般，没有丝毫的波动。或者说他一直就是如此。“你和当年一样，顽固的像个茅坑里的石头。”

“退？还是不退？”师襄向前逼近了一步大声厉喝。身后的浩然正气大放，如同万千的霞光绽放在他的身后，将他衬托的犹如神明在场。

“我原想说不退，你我二人就在此大战一场，不胜则死。但是左右想来终归是便宜了那个家伙。你离我这么近，我看到了你的血气，想不到已经油尽灯枯至此，杀一个垂暮老人没有意思。

不过你放心，我会让人在冥界再建一个金华城的，到时候我送他们下来陪你。”

渊岳就这么笑了笑，然后也不再多说什么，化作一丝青烟，便随着微风散去。渊岳退下之后，师襄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身后的浩然正气突然变得不稳定，不断扰乱，最后成了一朵朵云彩，也在风中散了去。

“看样子，我最终还是可以解决你。荒云，随我一同去吧。”

师襄又化作当时那副苍白的样貌，盘坐在地上开始长念着诸子的祷文，像是要在生命的最后，解决掉某个和自己争了一辈子的对手。

“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可能就是惹了你。”虚空中幽幽的一声长叹，似乎也应了命。师襄的脸上出现一抹微笑。

浩然之力入体，整个人开始以白色的姿态缓慢的燃烧起来。

然而突然射来了一支箭矢，精准的洞穿了师襄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