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王府邸占地面积极大，以水为中心，四周围绕着亭榭假山，草木繁多茂盛，亭台楼阁更是比比皆是。

据说是这块地是行天白出生时由秦家进献，之后随着清王不断地进封，园中修葺的也越发金碧辉煌。

此刻，湖心亭中，行天白面对湖面，负手而立，白衣飘飘。

林嫣面无表情的托着腮，显得心事重重。

刚刚两人第一次激烈的争吵，林嫣不愿意去花朝节，行天白这一次则显得非常强势。

“我再说一遍，花朝节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你能有一个新身份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你要知道，花朝节本身就不是一个为了选妃而设的节日，它更多的是为了太后贺寿，所以花朝节第一的女子第一选择，是留在太后身边服侍。”

“我现在要做的是找到爷爷然后回连城救父亲，这是当务之急。你在路上已经耽误了两个月，到了京都，爷爷又不跟我见面，让我去什么花朝节献花，我只想知道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林嫣终于说出来自己疑问。

这一个路上林嫣不解行天白为什么走的如此的慢，一开始以为他需要养伤，后面却隐隐觉得不对。在路上行天白有几天一反常态的没有撩拨她，甚至没有跟她说话，后来仿佛想通了一般恢复如常。

她不敢往最坏的方向去想却控制不住自己，他的沉默难道真的与她有关？是什么样的消息让他怕到不肯面对自己。

父亲还在连城，可是每个人都不急，甚至想让她一直留在京都，答案呼之欲出，林嫣今天终于直面自己，问出了她的疑惑。

“是不是我父亲有什么……”再多的话林嫣无法说出口。

行天白转过身看着林嫣略显苍白的脸，嘴唇嗫嚅了一下说道：“节哀。”

仿佛有一个雷在头中炸开，耳边想起了尖锐的空鸣，林嫣什么都听不见了，又仿佛什么都能听见，她能听见自己血管流动血液哗哗作响，僵硬的指节因为握的过紧发出啪啪的响声。

行天白见林嫣一瞬间脸色惨白，双手扶住桌面坚持的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心疼却不后悔，事已至此，何必还将她蒙在鼓里。

她从来都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她是十八年将自己当做男人的林嫣。

半晌无言，林嫣挣扎的从悲痛中抽出一些思绪，恨恨说道：“原因。”

“你还记得两个多月前你的生辰那日吗？他并没有把城主令交于你，就是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被暗中下毒稀里糊涂的丢了城主令。后来又被亲女儿俘虏，觉得无颜面对，就自尽了，现在连城城主府内那个是假的。”

世人皆知连城这一代城主出名的软弱无能，林嫣知道那是父亲担心他偷龙转凤的事情被发现而终日惶惶不安，逐渐变得封闭连城也封闭自我。

每年一次的林嫣要扮成林燕之出现在连城众人面前，他都会连续失眠月余，身子每况愈下，这也是他当初着急在林嫣十八岁生辰之时将连城城主令交出去的原因。

他害怕兴盛了一百多年的连城在他手上易主，他更加害怕失去连城的林家被赶尽杀绝，千年林家基业毁于一旦。

连城之变，他丢掉了能指挥林家军的城主令，又被最亲的人所背叛。相当于同时失去了连城和林家，他崩溃了，选择了最惨烈的逃避方式。

林嫣无法指责他的懦弱，也懂得他的苦楚。

连城之变是一根横于林嫣心口的利刺，只有仇人的献鲜血与死亡才能将它融化。

想到这，林嫣觉得自己心口一滞，一股腥甜泛上喉咙，她没忍住一张口，喷了一地鲜红，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清王府，元一阁二层楼临窗位置一张圈椅上，一名淡紫衣衫的女子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书。只见她时而眉头解锁时而恍然大悟，不多时，应该是看书的时间太久，她揉揉眉心站起身推开窗。

窗外是细密的小雨，雨滴点点飘落，打湿了窗棂，也打湿女子的发梢。

“家主！”楼梯间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一个身着黑裙满头小辫子的姑娘跑上二楼。

这小姑娘正是林嫣从山谷中带出的柴八，那窗边看风景的女子就是林嫣。

“春天风凉，您还是关窗避一避，再过几日就是花朝节，您可得珍重身体。”柴八站在林嫣身后小声提醒。

如果是以前的柴八一定不等林嫣说话就把林嫣拉到躺椅上坐好，再把窗户关上，可是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做事纵意的柴八。

来到京都转眼已经二十多日，因为她要陪伴林嫣参加花朝节，所以行天白请府里的嬷嬷每日给柴八上课，在清王府嬷嬷的教导下柴八迅速的适应了林嫣贴身侍女的身份。

她深切的明白了，作为一个衷心的奴才最重要的不是事事以主子为先，而是事事听从主子吩咐，奴才最忌讳就是自作聪明和自作主张。

……

一个月前，林嫣得知父亲去世后，惊惧过度昏迷了一日，醒来就一切如常，她向行天白详细了询问了花朝节比试的具体内容，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她就在元一阁内准备花朝节的考试内容。

花朝节是由太后的生辰的献花大会而来，一共三日。

第一日是文试，出的题大多与后宫制度有关。

第二日是艺试，分为琴棋书画四组，每人限选一项，由京都四大家作为评判。

第三日是太后的生辰正日，真正的献花比的是巧思，花卉样式，献花形式都是比拼的内容。

最后综合三日成绩，前三名可由太后挑选作为太后宫中的女官，前三名中太后没有选中的则分配给各宫娘娘做女官。

林嫣当时问过行天白，那民间传说的选妃是为何？

行天白先说的是太后，她不是绝色之姿，母家又远离京都，所以一直不得圣宠，在生下六皇子也就是当今皇上之后就再无所出。

可他的儿子争气，在皇子夺嫡中胜出成为皇帝，她也母凭子贵变为太后。

她母家本就是弱势，皇帝为了夺嫡，为了巩固皇位不知求娶了多少京都官宦人家的女儿。太后虽为皇帝的亲生母亲，在后宫却没有任何妃嫔与她沾亲带故，她想发展自己在后宫的势力所以才有了花朝节。

花朝节怎么会是单纯的比拼，地方城邦想送人到皇宫，后妃不同意，京都不同意，只有太后愿意看到。所以这是博弈，地方与京都的博弈，太后与嫔妃的博弈。

所谓的女官不过是借口，太后培养数月就会送与皇上。

“那你为何让我去参选？”这是林嫣一直不解的地方。

“你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行天白问林嫣。

“杀了逼死我父亲的西宁人，无论他是什么皇亲贵胄，我都要将他亲手杀死。”

“无论是暗杀还是明杀，你最需要的是什么？力量。我知道你是修行者，具体的层级我看不出，但一定没有我强。你可知太后是什么境界？太后是差一步大成。如果得到她的喜爱，你在她身边能学到无穷的好处，这就是绝对实力的提升。”

“可你说的太后好像热衷于皇权争斗，这样的人怎么能静心修炼？”林嫣有些疑惑。

“你知道，我们的修行者修炼的是灵枢，灵枢强大输送更多的真元到身体各处，让真元来强化我们的身体各部分。身体各处变得强大，修炼的真元才能变得更有力量回到灵枢滋养它，这是一个循环的过程。一般修行者修炼的是拳或者是腿，或者专门修炼将真元释放到体外。太后不一样，她修炼的是精神，她的思考就是修炼一部分。”

林嫣惊讶，她从小跟着爷爷修行，因为女扮男装的原因，她修行的主要法门就是将真元释放到体外的远距离攻击。她的护卫队封吟也有少数能够修行的，无一不是与搏斗，战争有关。从没有人修炼精神，觉得肉体不强大，随时会被毁灭，那精神力再强大也无用。

连城太小，她只是井底之蛙。

她跟随爷爷修行十余年，看来爷爷也是知道自己无力再教她，才想让她参加花朝节，如果有幸得到太后的青睐，未来的修行之路必然会一日千里。

“你怎么确定如果我真的赢得花朝节不会被送给皇上？”林嫣又问。

“因为你代表的是清王府。”

这才让林嫣彻底安心，认真准备花朝节，希望能够脱颖而出，得到太后的欣赏。

……

她已经准备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对于前两项考试，林嫣都有十足把握，唯独最后献花的形式上一直没有想好对策。

京都这雨已经连绵了十多日，林嫣开窗希望借着春雨找些灵感。

看来依旧是徒劳，林嫣苦笑着将窗户关起，侧过身问柴八说道：“何事如此匆忙？”

“回家主，有人送来了请柬。”柴八从怀里掏出请柬双手奉上。

有人送请柬，这不稀奇。林嫣来到清王府这件事，在整个京都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传闻皇后娘娘得知此事震怒，让清王将人迁到别处居住，可清王却说在连城遇袭，顽疾未除，必须林嫣就近医治。

这种传言散播开，让林嫣一下子成了京都的名人，无数人想知道清王的救命恩人是何许人。每日林嫣收到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请柬，可她从来没有接受过，都是给清王熬药走不开之类的理由。

“还是按以往说辞打发了就是，怎么这么紧张。”林嫣接过请柬说道。

展开请柬，林嫣明白了柴八的紧张来之何处。

那请柬的落款写着——秦熙月敬邀。